寂子便坚定地返身走出山门,向山下走去了。
紧接着,慧宣突然又大声说道:“众僧!即刻将山门关闭!任何人不得走出寺院!”
“老和尚!你是疯了吗?”汪正明怒问道。
“法师你这是干什么?”袁思孝也高声喝问道。
“你知道你这是干什么吗?这你是欺君,你知道吗?”汪正明又追喝道。
慧宣面对着皇帝近臣的指责,他的心却仍然平静似水,他只是合着双手对着惊得一言不发的皇帝说道:“阿弥陀佛!陛下,俗世的圣旨已有人传出,但这寺院乃是佛门禁地!还请陛下与各位施主在此诚心礼佛!如此,山中危局必然自解!”说完,慧宣便头也不回的回禅房去了,只把咸嘉帝他们留在了大雄宝殿前的小小广场上。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正困在山间的许名生,他的士卒们全都“躲藏”在石板铺就的山道上,谁也不敢向着两边的树丛跨出一步去。许名生不停大声呵斥着手下的士卒们,但对于完全没了军心的队伍来说,一切的喝骂、斥责都是无济于事的!
可就在这时,山道的上方,竟走出了一个单薄的身影,许名生眯着眼睛向前望去,只见来人只一身破旧的僧衣,稳稳的站在叛军的队伍前,抬着头合十双手,面对着手持刀枪的叛兵们,他的目光里找不到一丝的恐惧和慌乱,平静之中还夹杂着一点怜悯!许名生开口喝道:“你是谁?你要是能带着我们上寒净寺,本将有重赏!”
那和尚却开口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寂子来此,为的是搭救诸位的!”
许名生忙应了句:“救我?哼,就凭你?你怎么救我?”
“施主误会了!你杀孽太重,小僧救不了你!不过,还是请施主放下手中屠刀,为来世积些福报吧!”寂子说道。
“你说什么!你是在戏弄我吗?来呀!给我拿了,一齐压上焦山去!”许名生咆哮道。
寂子眼见几支长刀已经顶到了自己胸前,但那些个刀尖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他摇了摇头唉了口气说道:“诸位,不必害怕,寒净寺慧宣法师正是小僧的师父,小僧此来正是遵照师父的法旨,来此搭救你们性命的!”
许名生手下的士卒们似乎听到了一线活下去的希望,而且是活佛慧宣法师的意思,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寂子!
寂子说道:“寒净寺慧宣法师在皇帝面前求下圣旨来,今日焦山之间的猎户们,待叛乱平定后,皆可平安回家,任何人不得拦阻!”
许名生冷笑着说道:“那又怎么样?这与我等又有何干?”
“众位!听小僧一言,不要再执迷不悟,徒耗性命了,平下叛乱,小僧可保众人性命无虞!”
“你怎么保?”“对呀,怎么保!”“圣旨可没说放过我们这些人!”士卒们七嘴八舌焦急地问了起来。
寂子说道:“平叛!擒贼先擒王!而后,这山道两旁便尽是焦山猎户!众人只须将你们身上叛兵的号衣脱去!放下兵戈,与这两边的猎户们站在一起,你们便也是猎户!”
士卒们终于听懂了寂子的话,他们问道:“此话当真!”
“寂子当以性命担保!”说罢,寂子便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山道上还握着刀枪的士卒们!
这时候,感觉到危险的许名生大声喊叫了起来:“弟兄们,别听他的!他是骗你们的,等你们放下了刀枪,他们肯定会一个一个生吞活剥了你们!快把这妖僧拿下!快呀!”
寂子当然听到了身后许名生的咆哮,可他并没有开口反驳一句,只是静静地站着,身板没有一丝的晃动。士卒们犹豫中看看惊慌失措的许名生,再想想他手起刀落砍下同袍的人头,逼着自己往鬼门关冲杀!然后,望着寂子只身一人,站在队伍前头,而且刚才,也听到了从山上传来的圣旨,这时候走错一步都是要满门抄斩的,好在这下一切就全明白了。几个亲卫士卒立即冲着许名生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把许名生捆了个结实,许名生挣扎喊叫着,两个士卒还从地上抓起一大把土来,狠狠地塞进了许名生的嘴里。
就在这时,山道两旁的突然就站起了许多的焦山猎户,他们赤手空拳,目光平和。让人吃惊的是,他们竟然没有穿灰布外衣,而是都只穿着内里的灰衫,叛兵们只要脱去号衣露出里衬,站到猎户们中间,这便分不出你我来了!于是,士卒们拼命从身上拔下号衣来,而后迫不及待的站到了两边的树丛之中,不待站定便反复打量自身的衣物来,生怕留下一丝号衣的痕迹,让人看出破绽来。
而寂子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好一会儿之后,他竟然自顾自的走回了寒净寺的山门前!这时,他的身边还站着阮大可,寂子冲着阮大可点了头,阮大可会意后,便跪拜下来,大声喊道:“草民阮大可,奏报吾皇!山中叛乱已平,贼首已擒!”
阮大可话音刚落,寒净寺的山门便再次被拉开了,汪正明和袁思孝跟随着咸嘉帝跨出了山门,两边的上林卫快速往山下冲去!皇帝经过阮大可身前时,只是冷冷地扔下了句:“好!”便随上林卫们离开了寒净寺!
走在山道上,咸嘉帝两边站满了灰布粗衣的“焦山猎户们”,打眼看去果然是分不出百姓与叛兵来,只是,皇帝每走一段,身前左右的猎户们必山呼万岁后再跪地伏拜,也算是让皇帝在心中找回了少许尊严和安慰。一路上的山道上,贼兵的号衣被扔得到处都是,号衣仿佛叛兵的人形,横七竖八,四下横陈,倒真像是叛军已被全部剿杀了的样子,只是少了涂满尘世的猩红鲜血!
而当被捆在树上的许名生映入眼帘时,皇帝根本就不愿意看他一眼,咸嘉帝也不像原本对待廖晋那般宽容了,他要将这几日心中积攒下的所有愤怒,以及寒净寺上下对他的不恭,全都发泄在罪有应得的许名生身上,咸嘉帝微微转过脸来,对着身后的袁思孝小声说道:“不要带回太陵城了,拖到山下,乱刀砍死,别脏了朕的地方!”
“领旨!”袁思孝小声应道。
皇帝一行人走到了山下,玄素清的大军也赶到了,素清带着孟良赶忙上去拜问道:“臣玄素清,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咸嘉帝努力压了压心里的火,还是伸手扶起了玄素清,慰劳道:“玄爱卿一路辛苦!朕心甚慰!”
“臣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无罪,卿等皆无罪!”咸嘉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此时见到玄素清,皇帝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是该嘉许、慰劳还是斥责!
还好素清说道:“皇上,我军已收复太陵城,叛将穆王盛已被擒获,正押在城门外,等候皇上发落!”
“好!好!卿等这就随朕回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