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君常以果决非常之士自铭,如唐之李愬,风雪裂旗之夜,人马伏冰而行,竟能乘敌虚而直捣蔡州!君每有念及,常叹古之英雄豪侠,总有扭转乾坤之能。然,妻以为。有非常之念方就万世不灭之功,所谓富贵必藏于刀山火海之下。当此之时,兵穷挫困,南师转圜歧路,归途难寻;文教失宣,王道迂阔难为,乃至捐弃太陵!既是鼓衰力尽,宝刀交折,又何必苦求马革裹尸,骨暴沙砾?
苍苍生民,谁无父母兄弟,提携捧负,如手如足,其生其死,无人闻知,布奠祭望,哭向天涯。如此,不如弃干戈而捧玉帛,钦至拜功,和乐且闲,续生民而存仁怀,就王道之广大!妻于太陵城中切切望君深思书意……
写毕停笔,代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觉之间,泪水便已滑落了下来。她抬起手腕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说了句:“拿去吧!”便闭目端坐不再发一言。
穆王盛赶忙从桌案上抢过信来,仔细看了起来,结尾处确有劝杜恺放下刀枪之语,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杜夫人果然识实务!好!我亦不失言,这就让人送杜夫人回府!”
代晴的信很快就被送到了杜恺的面前,杜恺小心翼翼展开信纸,一见代晴熟悉而娟秀的字迹,加上开头那一句“见字如晤”,杜恺那被压抑许久的思念,立刻就从心底里喷涌了出来,他放任泪水爬满面庞,反正也控制不住!可是,读到最后,怎么会有劝降的语句?杜恺上下反复读了几遍,可在纷乱的心思下,思念与怀疑来来回回交织在心里,反倒让他愈加读不懂手里这封妻子的来信了。最终,他抹了一把眼前的泪水,站起身来就往素清的大帐中走去。
杜恺没想到,素清接过信来只读了一遍,便重重地点头说了句:“好!代晴真是天下难觅的聪慧女子!”
杜恺瞪大了眼睛应了声:“啊?!”
素清开口说道:“你呀!是心乱如麻,竟看不出代晴这信中的深意呀!你来看,这信的前半部分,是借了《留别妻》来吐露了思念之意!可你知道,这《留别妻》出自谁的手笔?”
“苏武啊!”杜恺答道。
“对,这便告诉你,后篇的劝导之语皆非真心,前章的苏武手笔既是思念之语,亦是暗示你,劫难当前,应如汉之苏武不辱名节!”
“哦!”杜恺点了点头。
“再看后章,代晴有意在开篇便言及唐时‘李愬雪夜入蔡州’之事,其时,蔡州守备空虚,李愬领兵不足万人便一鼓拿下。这就是告诉我们,太陵城内守备空虚,兵力不足,军心不稳!”
“对对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杜恺应道。
“还有,皇上也不在城中!”素清又说道。
“这又何以见得?”杜恺问道。
“你看这一句:文教失宣,王道迂阔难为,乃至捐弃太陵!”素清指着信中的这一句给杜恺,接着说道:“王道当以京师为轴心,即便‘难为’,又怎么会捐弃太陵城呢?这必定是暗指皇上已弃城而走了!”
“这么一看,好像确是如此!”杜恺点着头说道。
“你家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我军刚刚渡江,正是敌情难辨别之时,代晴的信让穆王盛他们无所遁形!两日之间,我军必擒得二贼!”
“侯爷,已有方略在心?”
素清说道:“时才,南川会有人来报,皇上被困焦山,贼将许名生有围山逼宫之意!只是,太陵城中兵力未知,如今,有了代晴的信,我便有了盘算!”说罢,素清招呼手下道:“来呀!召众将大帐听令!”
传令兵应了声:“是!”便退下传令去了。
素清很快做出了部署,孟良领兵五万,直扑焦山而去。杜恺领兵五万进抵太陵城。余下人马由高继勋统领,即刻返回岳阳城。玄素清随孟良军中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