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廖晋被关进了天牢,三法司三审三结判了秋决,折子递到了咸嘉帝手上时,皇帝担心刚刚立朝就斩杀大将,对朝局不利。所以就改了个斩监候,因此廖晋就这样一直戴着重镣押在天牢之中,好像已经被南边的朝堂遗忘了似的。倒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穆王盛和许名生安静了不少,朝堂上很少说话,甚至没有请来圣旨都不敢出京回驻地了,这让咸嘉帝放心不少。
另一边,大乱之后朝廷上也开始按部就班了,皇帝之前忌惮的“怀明太子”好像也一时从朝廷里消失了,可是过去的传闻仍在流传,只是下沉到了民间,成为了百姓交头接耳的谈资了。不过,皇帝还是有心要彻底查清这传闻的由头,这种机密之事,皇帝自然是交给了时刻紧紧跟在身边的汪公公,汪公公手下的小公公们当然也没少忙活,来来回回查了大半年,回报给皇帝的结果就是说,南直隶脱离北庭年久,民间总有着一股反叛的松散势力,总是在朝廷有难的时候出来煽阴风点鬼火,到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皇帝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甚至怀疑南川会这次大闹太陵城,而事发之后,这一切居然在城里城外越发的不可收拾,这一切背后可能都有“怀明”的影子。可是,皇帝毕竟是在北庭的御座边长大的,他明白,当下对于事情的判断,都来自于捕风捉影的猜测,若真要不依不饶的追查下去,很容易在朝廷上掀起大狱,那样的话怕是自己这个天子都危险了。所以,当下还只能咬牙忍着。
然而,汪正明也有着自己的担忧,当时皇帝不在宫中的消息到底是被谁泄露出去的?袁思孝不可能,廖晋兵临城下之前,他都被困在寿王府。代晴呢?也不可能!一开始是在她的提醒下,城门才关上的,而且那两天时间,代晴也一直动用南川会的势力在保卫着太陵城,最后,一万多南川会的子弟还上了城楼。要不是这些人,怕是没等皇帝赶回来,太陵城都丢了!那会是谁呢?汪公公又把身边的小太监们都想了一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可疑的!想来想去,他也只好把疑问放在心里,日后慢慢查吧。
与汪正明有同样疑问的人还有代晴,她也是反复思索都找不到泄密的人。廖晋被擒后,负责审问他的正是玄素清。代晴事先特别跟素清提过这事,于是,玄素清立即密审了廖晋一次,可是廖晋自知死罪难逃,就是不开口说这事,他只是说:听信了城中内乱的流言而起的兵,最后的供状上也是这么写的。后来,素清也对代晴说城中变乱,其势甚大,怕是也瞒不住心怀不轨的廖晋。
而李敢从重伤中恢复了过来,好在身体上没有落下什么病。皇帝感念他的忠勇,也封了他个轻车都尉。
北边的情形跟南边差不多,苏哈昌在涞水城和南边的战败,对于申国来说损失很大。所以,吉克哈看着始终横在自己西边的孙望庭如芒在背,但也只能先咬牙忍着了。而那个老奸巨猾的宋金德,因为令牌的事,在大兴城里低声下气了好些年,自然也就没有了兴风作浪的气力。好在,时光冲淡了一切,这近半年来,宋金德算是苦尽甘来,他领着申军用了些时日,几乎收得了原来大津朝在北方的全部疆土,好歹在大申国的朝堂上又争得了一席之地!
另外,为了巩固太子的实力,脱布花回到草原上左右斡旋,终于从那些个自命不凡的头领们手上拉来了些人马。虽然是东拼西凑,但好歹是把世子麾下的铁骑又扩充到了二十万。这样一来,吉克哈和苏哈昌都松了口气!汗王的位子保住了,三年前湘、鄂惨败的丑事,也都贴好了胜利的标签,永远的丢到了史书里!
孙望庭倒是过得越来越滋润起来,申国没对他动手,大津旧势力也避难南方,在西原城里当土皇帝的滋味还是不错的。还有一件喜事,老孙寻了一门好亲,这女子名唤非格,娘家姓沈。二十岁出头,是与家人失散后,颠沛在乱世上的大家闺秀,她与孙望庭原来那些抢来的小妾们相比,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这女子知书达理,遇事明达,相貌上完全没有一丝妖艳,一颦一笑之间总是透着书卷气。这对于老粗孙望庭来说,一眼看上去真就是从头爱到脚了。
非格吸引孙望庭的地方当然不止在外形上,老孙最怕的就是东边大兴城里的申国铁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张嘴咬上你一口,可是自己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后来,非格给孙望庭讲起了历史上北宋与西夏的战事。北宋国力强大,西夏地小贫弱,然而两军交战北宋却屡屡战败,这些皆是因为,西夏都城兴庆府地处偏僻,要想围城攻灭,非得兵行百里不毛之地。如此,则粮草、军需均无法长时供给,攻城之军往往行百里而止步九十。因此,守得兴庆府便可保西夏全境。孙望庭拍着大腿喊着“妙”,于是,他下令扩建西原城以西三百里的陇固城,自西原城去陇固足有三百里的荒野戈壁,孙望庭的主力仍驻于相对富庶的西原,但大量的粮草辎重都往陇固城囤积。一旦敌兵来势汹汹,全军可以退守陇固城,而敌兵纵有铁骑悍兵,就算是冲过了三百里荒野戈壁,陇固城周边也无粮草接济,退兵是迟早的事。这样一来他孙望庭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没想到,年近半百了还能得到这般美貌睿智的妻子,孙望庭自感可以放下半生征尘,好生享受这世间美妙了。
就这样,三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大津咸嘉四年四月末,定远侯玄素清奏请北伐的表章,打乱了江南朝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