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昌时知道该走了,对面的鼓声让自己和自己的队伍,在这次的会面中,可以尊严的离开!他忽然明白,刚才玄素清伸手止住他向前的步伐,为的是担心他北返后,因与大津之将私下相交,而被人构陷。如此,远远相望,所言之语众人皆知,便不再有小人所乘之机了。联想到玄素清时才的那番话,倪昌时心中隐隐有了些许欣慰,大津朝有如此将帅,何愁天下不一?
他定定了神,两腿轻轻一夹,胯下战马乖巧地缓抬前蹄向前走去,可当他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的队伍对主将的前行似乎无动于衷,倪昌时眼含热泪大喝一声:“走!”
部下们纷纷哭喊道:“将军!”
倪昌时咬着牙不由分说地再次喝道:“走!”这时,队伍才无奈地重新开始向前。
然而这时,倪昌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待倪昌时回头察看,那快马已经在倪昌时面前划出一道窄窄地弧线,立在了他面前,马未停稳之时,李敢便跳下了马来,双腿顺势一跪,并用抱拳的双手遮住了面孔,嘴里带着哭腔说道:“将军!请让我留下!”
倪昌时感到有些意外,他俯身问道:“你说什么?”
“将军!请让我留下!”李敢这一次说得更加坚定。
倪昌时虽然不忍心跟随自己十年的副将离去,但他能理解李敢冒险返回故国的心情,他又问道:“你难道不顾念你的家眷?”同时,他冲着李敢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提醒他,宋金德就在队伍后面,李敢这时回归大津朝,他在大兴城里的家眷怕是凶多吉少!
“将军,非属下不孝,然自古忠孝难两全,既然南朝已立,属下今愿移孝为忠,至于老母、妻子还请将军代为照料,若苍天不悯,李敢只能来世再报父母之恩!”
“唉!”倪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敢心意已决!他也不想阻拦,自己又何尝不想抛下所有牵绊回到大津朝呢?于是他说道:“好吧!你去吧!你的老母、妻儿,我自当尽力!”
此时,李敢竟失声痛哭起来,少顷,他边拭着泪,边站起身来把马牵到路边上,随后,跟着李敢的百十名军士齐齐跪在了队伍的一侧,他们并不抬头,也不出声。就这样默默送走了自己追随了多年的主将。
远处,大津的军鼓并没有停止,当倪昌时他们经过大津军阵时,大津的官兵们齐声高喊道:“珍重!珍重!”
望着缓缓远去的倪昌时,高继勋来到素清身边小声问道:“大人,何故将他们放走!这宁州兵原来与申军铁骑交战,也时有胜绩,若是能留在南边,对我军来说,岂不是助益极大?”
“唉!”素清叹了口气说道:“所言不差,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宁州军士皆出身北方,现家眷都受困于大兴城,今天,若他们留了下来,他日阵前顾念亲眷,定是军心不稳战力折损,怕也难堪大用!如此,不如送做个顺水人情,送他们北返,想来他们也不会为申国拼死效命。”
高继勋听了点点头,又问道:“大人,那倪昌时引狼入室,大人何必如此礼遇?”
“此言差矣!”素清说道:“倪昌时弃宁州,兵援大兴城,你想想仅有五万余众,又如何能胜那满是骄兵悍将的飞齐逆贼?他是被逼降于申国的,他忍辱负重求援外邦,当然是饮鸩止渴,可你想过没有,这饮鸩之人乃是他自己,为的不正是解天下之急吗?所以呀,天下危局之时,愿挺身效死者皆是英雄,何能以成败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