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清赶忙起身对玄振海躬身说道:“父亲,儿想要凭己身之力,匡扶大津社稷,救万民于水火!”
玄振海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凌萱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素清。倒是张氏说话了:“儿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我听人说北方可是真惨哪,兵荒马乱的,为娘绝对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你娘说得对,这次回来,你哪也不要去了,就在我身边接手南川会。”玄振海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但他也不舍得对儿子生气,还是劝劝他吧:“儿啊,爹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可你也要知道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我和你娘都老了,还有凌萱这也老大不小了,难道这个家你也不在意吗?这北方朝廷都要没了,你去了能做什么?咱们在北方虽说也有些买卖,可一兵一卒也没有,别说你去北方了,就是这些年你在南洋,有我们自己的弟兄护着,你娘还不是晚上常常睡不着觉,都要走到院子里往南边看看,要是遇上个刮风下雨的,她就老得问我南洋那边有没刮风。每到年节的都得掉眼泪。”
说到这,张氏忍不住抬起袖子悄悄低头擦起眼泪来,凌萱赶忙上前劝慰起来。
玄振海接着说道:“自打允儿一出事,你娘就更不放心你了,成天的要我派人去找你回来,不然就上焦山去求菩萨!可你呢?好容易回来了,又要去给什么朝廷效力去!你就这么看不上你这经商一生的父母吗?”
允儿是素清出洋之时,随身带去的丫头,她原在张氏身边,自小与素清和凌萱一起长大。素清少年刚上焦山时,张氏记挂他年幼便让允儿相随,后来,允儿渐渐长大,生得美貌聪慧。在寺院里多有不便,这才回了玄府。可是,在南洋时,突然自太陵城传来消息,允儿家中有了大的变故,因此,她便辞别了素清独自漂洋回大津,没想到,海上突起大风……允儿再也没能踏上大津的土地。
素清一提长衣,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对着玄振海和张氏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说道:“儿子不孝,让父母担心了,不能为家里分忧,是儿子的错,但这次,儿子并不远行!”
玄振海一听,有些诧异,倒是张氏看到素清跪在面前,心中不舍忙说:“儿啊,有话起来说。”于是凌萱忙上前扶起了素清。
素清并不肯坐回去,而是站着继续说道:“在儿看来,北方已然不保,而大津在这南方的一息尚存恐也难以维持。”
“这话怎么说?”玄振海问道。
“这北边有飞齐作乱,亦有申国虎视眈眈,这中原大战势必难免,且不论输赢,胜者必不能坐视南方自立。不仅在于南方繁盛且银粮充盈,还在于国之粮道系于南方,往昔宋朝可分南北,则在于南方虽然富庶,但较之北方其实相当,且北粮足以支应中原,南饷也不必过江,若遇战乱,南北两方钱粮输通,可自成体系互不相依。而反观大津,百姓人口已非两宋可比,天下皆言‘两湖熟而天下足’,足见全国之粮多产自两湖,朝廷每年所得税粮经漕运水道入南直隶,再汇合南方税银,共同发往北方,如此则北方可安危无虞。真若朝分南北两方,坐阵中原者,没了粮道又何以资养百姓,而北方也必是年年缺粮,且又不能自救,如此,其又岂能拥良马快刀而不觊觎南方呢?故儿以为,不论北方情势如何,南北两方必有一战,然据我观之,这南直隶上至四镇内阁,下至黎民百姓皆以为北方之乱距此遥远,难于己干,即便势已累卵,人人却都还作着划江两治的迷梦,因而各方势起,自相戕害,争权夺利以为新朝倚重。这潞王刺案便是例证。待到南北刀兵一起,岂不生灵涂炭,家园尽毁。即便富可敌国的南川会,怕也难存于这覆巢之下。儿想着,若能趁着北方势未明朗,统御江南各方可力求自保,待到天下有变,亦可挥军北指,速图征剿,则大津有复兴之望,百姓有安乐可图。”
听到儿子这么说,玄振海原本皱起的眉头并没有绽开,他站了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冷冷的说了句:“待这门外的兵撤了,你带上厚礼去看看你师父吧,回来也有些天了,你这些大道理,不要跟我讲,去问你师父吧!”说完一甩袖子,自顾自的走了。
张氏也起了身,她理解玄振海的不快,她上前紧紧攥住儿子手说道:“儿啊,别怪你爹,你爹当年就是在北方遭人陷害才迁到这南方来的,路上有了你,一家人相依为命到了今天,你说你要救大津,救北方,你爹这心里头不痛快也是有的。别怪你爹啊。”
“娘,儿子知道!”素清回答道。
凌萱听了素清的话,倒有些激动,果然如她所愿,她心里的人是个志向远大的大丈夫,她没看错,从小她就知道。所以,她在扶着母亲离开时,还不忘回头朝着素清放出一朵满是赞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