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不是,你得跟俺说说,哪来的油水。”孙望庭哪肯放过。
“你想啊,今天早上,宋军师不是让把催饷局里关着的那帮人,抄完家都放了吗?”
“对,这事儿俺知道。”
“那这些人放了以后去了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唉,关老子啥事。”
“唉,听我说嘛,在京城被抄了家,这新朝的官儿啊怕是当不上了,连带着这大兴城怕是也待不住了,他们啊只能往南去呀。再说了,这事儿一传开,被抄家的和没被抄家的,都想着出京往南去不是?”
“有道理!”
“你再想想,要出京城,只能走保康门啦,再搞个安公公守着,这安公公是什么人,这大兴城里,上至皇宫,下到各司衙门,哪个人他不认识?这让他往城门上一坐,明摆着是收买路钱嘛!”
“他—娘—的!”孙望庭突然有种明白了一切的感觉,甚至补充说道:“我明白了,这帮狗东西,合起伙来捣鬼呀。奶奶的,怕是这谣言也是他们传的,还想把老子调出城去,好自己捞钱,呸,没门!老子这就找大王去!走!”孙望庭说着硬生生的拉起杜恺,就要往皇觉寺去。杜恺哪里能去,他忙止住孙望庭:“大哥,大哥,等等,等等!”
“咋了,怕啥?有我呢,没人敢怎么样你!”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杜恺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这事儿啊,人家做得滴水不漏的,咱知道是知道,可手上没证据不是?真到了大王那,人家不承认,咱能怎么着?咱那得耐着性子,等拿了赃,咱们再……”杜恺笑了一下,斜眼冲着老孙点点头。
老孙好像明白过来了,一拍杜恺的胳膊:“唉,看俺这暴脾气,还是老弟透彻,老哥差点没坏了事儿啊!”
第二天日出之时天空稍有些阴霾,到辰时天放大晴,保康门正是在辰时推开了大门。
安公公俨然已是这大兴城里的新贵了,一大早便得意洋洋的来到保康门下,他还特意让人连夜用木板搭了个高台,今天他就准备坐在这高台上,注视着下面出城的人流。
安公公高兴坏了,心里暗笑着:这些个老早就来等着出城的人,别看个个粗布烂衫的,都别装了,谁不知道飞齐军进城的几日里,这大兴城里的旧衣破袄卖得比新衣服还贵一倍。再说了,老百姓出城干啥?这但凡在衙门里当过差的,咱家没一个不认识的。这些人没蜕个三层皮,也想出得这大兴城?做梦!不仅如此,他还吩咐台下守门的兵丁,收得钱来,众人皆有一份,大家自是欢天喜地,格外卖力。
再说杜恺这边也早早出了门,昨晚趁着孙望庭酒醉之时,杜恺给他出了个“万全之策”,他让孙望庭的亲随先赶着车,带着两个小妾先到保康门下叫门出城,自己带着三十个士兵远远的跟着,如若守门的兵丁要敲竹杠,自己就带兵上去抓人,这样城门下一旦闹将起来,太子他们兴许就可以乘乱混出城去了,至少也能把这害人的安公公拉下来。
孙望庭这时对杜恺是信任非常,当然一一应允,只是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要让两个小妾先行呢?随便找个下人不就行了?
杜恺想的是守门兵丁哪见过这样的女人哪?一旦做出什么不敬的举动,甚至调戏起来,这不正好可以大大的激怒孙望庭吗?城门下当然是越乱越好。但他不能这样对孙望庭说,他告诉孙望庭,万一拿不到赃,他老孙不还得出城吗?正好也把这两个小妾带上,一路上也快活些。孙望庭没想到杜恺竟能为他想的如此周到,感动的都说不出话了。
这不,一大早杜恺就点齐人马,远远跟着孙望庭小妾的马车往保康门去了。出发前,他还特意交待赶车的亲随,这车里送的是女眷,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城门下有兵丁为难,一定不要客气,一定要告诉他,这是孙将军府上的女眷,看他们谁敢动!
街市上路人稀少,倒也太平。杜恺的胸膛里却始终翻滚着巨大的不安,他希望能见到太子,又担心太子出现。这本来就忐忑的心,随着胯下战马的脚步七上八下的动荡着。
就在快要到达保康门的时候,突然前面不远处一支送葬的队伍引起了杜恺的注意,这支队伍不太对劲,可能因为路上人多吧,他们没有走在大路的中间,而是靠着右边走,人数倒是不多,抬棺材的,前面打幡的,后面洒纸钱的,加起来也就十来个人。这当口出殡也正常,可这十来个人,都是些精壮的汉子,走起路来孔武有力、方方正正,照理说这送葬的队伍里即使没有女人,好歹也有个老幼吧,怎么可能都是这样高大的壮汉呢?杜恺正要不动声色的催马上前看个究竟,这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奇怪的是连着大路左边的几个身着灰布衣的人也停了下来。
在这个奇怪队伍前头打幡的正是袁思孝,很显然,这路左右两边都是他们一伙的,而太子就藏在左边那几个身着灰布衣的人中间。
昨天晚上,袁思孝他们不论如何也想不出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也的确是这样,这二十几个大内高手,哪个不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的。别说是功夫,就是个头也都比城门下那几个飞齐军的无赖高出一头。这要走在一起,哪有不露馅的?况且还得带上皇帝亲赐的乌金甲。最后,袁思孝决定以身犯险,按照他的意思,他们中的十来个人穿着麻衣孝服,抬着棺材走在一边,装成出殡的。乌金甲就藏在棺材里。其他几个人围着太子走在另一边,两支人马一同出城。如果城下查的不严,就使些银钱混过去,但如果送葬的队伍被识破,那袁思孝他们这十来个人就拔出短刀以死相拼,掩护另一边的太子他们冲出城去。
然而,此刻走在最前面的袁思孝猛然发现,今日的保康门怎么搭起了个高台,而坐在这高台之上的竟是“失踪”多日的安启振。这老阉货肯定是投降了飞齐。这时的袁思孝已经听不到耳边的嘈杂,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很显然,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安启振的视线里了。再往前走,肯定要被认出来的,可现在又不能回头,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袁思孝急得不知不觉间,后背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好在这时候安启振的视线正被眼下的吵闹声吸引过去,就在他端坐的高台下,兵丁们拦下了一辆马车,还没等他们上前问话呢,这赶车的倒先横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滚开!”
拦车的兵士听不下去,端起手里的长枪指着车夫,骂道:“王八蛋,老子要查车,快把车帘子拉开!”说着就要用枪去挑开车帘。车夫急了,但好像一点也没害怕,他猛的站在了车上,伸手抓住了士兵捅过来的长枪,喝道:“你敢!说出来吓死你,这可是孙将军府上的女眷,你们哪个敢动一下?”
拦车的士兵怔住了,本能的缩回了长枪不知所措。然而,这时候那士卒背后的一个小校却跳了出来,冲着车夫叫嚷道:“鬼扯,孙将军昨天就出了城,我亲眼看到的令牌和孙将军的旗子。今天怎么会有女眷出城!分明是探子,左右,给我拿下!”
三五个军士扑了上来,车夫怒目圆瞪来不及反驳,对方就冲到了眼前,他伸手给了冲在前面的士兵一记耳光,那士兵捂着脸,立刻一脚把车夫踹倒在地,边上的一拥而上,把车夫死死摁住。车夫嘴里不停叫嚷着:“你们这帮狗杂种,就等死吧,狗杂种……”
“来呀,把他的嘴堵上,快!”说话的小校走到车前,伸手就要去撩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