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张齐元和宋金德都吓了一跳,张齐元立即冲出营帐,宋金德也紧随其后。很快,两人就站在了望城坡的瞭望台上,只见地处大兴城正中心的皇城,此刻正燃着冲天的大火,原本一片死黑的大兴城,又被这巨大的火光印出了大半身形,曾经壮伟的宫殿在大火中痛苦地扭曲、晃动,噼啪作响,硕大的屋脊在烈火之中不时的一头栽倒下去,拼着命的与地面撞在一起,阵阵如惊雷般悲壮的呜号震撼人心。骇人的烈焰冲天而起,卷动起夜幕中的乌云向着四面八方翻滚开来,刹那间整个天空便已尽是血红,那分明就是嗜血的魔鬼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
张、宋二人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看着张齐元长舒了一口气,宋金德转过身来,对着传命官高声喊道:“传令下去,三军退去甲胄,明日巳时全军由崇明门、明昌门、保康门进城,上下有伤及百姓者定斩不赦!”.......
临近清晨时分,大兴城微雨不绝,宫城的大火已渐渐熄灭,此时漫天扬起的灰烬带着些许余温,夹杂在迷濛的烟雾里和细雨一起向着全城飘洒下去。
也正在此时,在大兴城的东北方向二百里,一支骑兵队伍正马不停蹄地向着大兴城狂飙突进。他们是大津朝的宁州铁骑,来自大津的北部边陲,二十年前,西戎吉克哈部突然在大津朝北部草原强盛起来,之后吉克哈可汗便屡屡率大军冲击大津边城宁州,十多年下来掠得人口、土地无数,三年前吉克哈汗建了大申国,临朝称制了。而大津的宁州守军又岂是这十数万草原精骑的对手,屡战屡败几乎丢了整个宁州,仅靠着大津五万宁州铁骑才勉强稳住阵脚,然而这五万人马也只能龟缩在宁州防线之后。
如今这五万人马俨然放弃了宁州防线,正心急火燎地赶往大兴城,主将宁州经略倪昌时正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始终伏在马背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紧紧握着一柄长枪,任凭雨水打在脸颊上,行进的速度越快,打在脸上的雨水就越密,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但他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的皇帝已经危在旦夕,半个月前他接到圣旨,乾圣皇帝要他领兵南撤勤王,他知道情势已十万火急。
但他正要收兵回援,吉克哈却率十万精骑杀了上来,大敌当前,倪昌时只得领兵与其拼斗,然几日的拼杀下来,宁州兵渐渐不支。万般无奈之下,倪昌时只好遣使与吉克哈议和并借兵十万,而后交出了宁州防线,南援大兴城。吉克哈也紧随这五万人马突入内地,他应允倪昌时,若与飞齐军的战事受挫,则出兵相救。条件则是除了交出宁州防线外,待大兴城危机解除,倪昌时必须随吉克哈返回大申国。
倪昌时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已别无选择,他背负着叛降的污名,如若再救不下乾圣皇帝,那他又将如何自处?心中的万般纠结撕扯着这位高大的将军,正如此刻他那原本线条分明的五官,也在雨水中模糊了起来,他未及不惑却一脸沧桑,多年来一心只为边疆建功报效朝廷。而今,他的拳拳之心却如这铁甲之内的冰冷,丝丝入骨。
副将李敢拼命追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拽住倪昌时的缰绳,却没有成功,于是他扯着嗓子喊道:“将军,让弟兄们喘,喘口气吧,马都,都跑不动了!”一张口,风就带着雨不停的灌进李敢的嘴里。
倪昌时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去回应自己的这个不过而立的年轻副将。李敢身形健硕,面目看上去有些清秀,曾经的目光里也满是神采,当年他是自请追随倪昌时立马边疆的,因为他总是对于建功立业、位列凌烟念念不忘!然而,不过数年天下便已风雨飘摇,这使得他握着缰绳的手也不由得鼓起了青筋!
片刻之后,倪昌时开口问道:“吉克哈的人马走到哪了?”
“已在我军身后二十里扎营”李敢答到。
倪昌时一听:“吁!”猛得拉住缰绳,喘着粗气问道:“天马上就亮了,怎么这时候扎营?”
“将军,咱们和吉克哈都一口气跑了一整夜了,人困马乏已极,再这样下去怕是根本就跑不到大兴城!”
倪昌时随着胯下战马停下后绕圈的步子,看了看身后的队伍,这些人累得都没了气色,大都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好像立刻就要死去。终于,他缓缓地将抬起了手掌往下拍了拍,李敢赶忙喊道:“全军扎营,埋锅造饭。”而且,好像怕倪将军反悔似的不停催促着:“快,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