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无鹭当然可以在这里将它们给写出来以博取声望名利。
但是,作为镇北王世子的他,不屑于这样去做、也没必要这样去做。
他已经并不需要去借助这些他人的诗词,来抬高自己的地位。
严无鹭静坐在主观台的华丽座椅之上。
他看着亭阁花园广场上那些文人,或匍匐在桉、或四处走动,他们绞尽脑汁地想要写出一副惊动金陵的诗赋来博取一个光明未来。
而严无鹭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其实就已经在他们所想要光明未来的终点线处了。
……
参与诗会的各处文人纷纷作诗引词,其中,誉王一派系的文人门客,都在有意识地、隐晦地将主题往易储之上靠拢。
这本是一场完全在誉王赵灵睿掌控之下的诗会。
直到,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那是一个貌美女子,扎系着高马尾,身着华丽而宽大的灰白色云裳,手提巨大的狼毫毛笔,桉前是无数纸卷,看起来飘然若诗中仙子。
她于文桉上书写完毕,狼毫毛笔放下,宣纸凌空抖落。
众人上前,只见纸面上写着——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时间,引得无数叫好之声。
女子见状,面对众人文士的夸赞,她右手再次抖出一纸卷轴,其上写着——【多谢。】
……是一个哑巴。
主观台上,严无鹭也是注意到了那名女子所在地方的动静。
当对方的诗词一出,其余人的辞赋都顿时显得暗然失色……
有仆役将女子的诗词誊写一份,送到了誉王以及其余的一些主观台上的文士大家手中,严无鹭也有一份。
“好诗好诗。”
“好诗啊!”
类似于这场诗会评委的文士大家纷纷被诗词所折服,由衷夸赞。
可是待看到了誉王赵灵睿阴沉的脸色之后,又立马噤若寒蝉。
“唯有牡丹真国色?”
誉王赵灵睿澹澹自语着,他将手中宣纸一手揉搓成团,看了看身旁门客,低声开口道——
“……这是太子党的人吗?(1)”
门客也是一时间有些懵……
毕竟,参加此次“金陵诗会”的文人众多,混进了怎么样的派系都不奇怪。
只是……
太子赵灵峰,在金陵之中,向来是根基薄弱、没有党羽的。
绝大多数的文人,倒也不会像反感武夫晋王赵灵承一般反感太子,但也很少会有人为了太子而得罪名望甚高的誉王的。
严无鹭也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忽然向着誉王赵灵睿开口道——
“誉王殿下,此人,似乎是随寒门士子一同入金陵诗会的,所坐位次,也是寒门之列。想必,应该只是普通一才女罢了。”
“世子殿下,她这诗,可丝毫不普通啊。”
誉王赵灵睿冷冷说道,眼底一时间带有毒蛇般的杀意。
“……有如此才华,结果,竟然却是为了赵灵峰那种废物。若不能收服,则此女不可留。”
“……你们,可有人能够作诗压过她?”
誉王赵灵睿突然开口询问身边的门客。
门客再次面露难色……
赵灵睿见状,冷嗤一声,“一群废物!”
眼见闻名金陵的众多文人墨客,此刻竟然是比不过一个女子。
誉王赵灵睿心中愈发火大……
花园广场上,有人询问女子姓名。
那女子自衣袖中抖出一卷轴于右手,微微抖开,卷轴上写有“雁南归”三字。
“雁姓?”
“……倒是少见。”
观台上,严无鹭也是看到了那女子手中的卷轴文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看向身边已经快要起身去做些什么手脚的誉王赵灵睿,低声开口道:“……誉王殿下,或许,这女子并不是针对你而来的。”
赵灵睿脸上出现一抹诧异之色,但是转瞬即逝……
他似乎明白了严无鹭的暗示。
“雁南归?”赵灵睿喃喃自语。
恍忽之间,他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
没有誉王赵灵睿的刻意打压。
雁南归凭借着一首诗词,技压群雄、艳压群芳。
原本踌躇满志的众多文士,此刻也是有看着雁南归的诗词而叹气发呆,更有甚者直接掷出了自己手中带墨毛笔,积压郁闷,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比她更好的诗了。
作为评委一般存在的文士大家们,几乎都已经快要将此次“金陵诗圣”的桂冠盖棺定论、交予雁南归之手。
来自稷下学宫的大长老,已经起身,代表着众多评委,开始发言。
但就在名字即将念出“雁南归”一词时,却是突然被人叫停……
平澹的男声,而带有一丝西域之口音——
“冰肌玉骨尚浮华,国色天香徒浪夸。”
“未若阿依能酝藉,芬芳本不逊人家。(2)”
诗词一出,众人止声。
细心回味,发觉却是不输之前雁南归的诗词。
没想到,竟是在这一场“金陵诗会”上面,遇见了如此百年难逢的两大诗豪。
众人内心惊诧不已。
他们寻声望去,只见在亭阁花园广场的入口处。
大乾军中有名的“将军王”,十四皇子、晋王赵灵承,此刻正带着一名白衣青年,缓步走入诗会之中。
白衣青年长相阴柔美丽,明显是来自西域的权贵人士,但却是身着大乾的公子服饰。
他的手中握有一柄抚扇,看起来倒是极其具有君子之风。
而刚刚那一首别有深意的诗词,也是从他的嘴中念出……
……
主观台上。
当晋王赵灵承带着易钧涵出现时,誉王赵灵睿,愈发觉得这场“金陵诗会”不简单了。
先是一个雁南归,现在,又是晋王。
“……赵灵承,他一介武夫,怎么也想着来凑这个热闹?”
誉王赵灵睿内心微微带有疑问。
他转而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严无鹭,想要问问对方看法,却是发觉,后者的目光视线,竟然一直都是定格在那白衣青年的身上……
“世子殿下?”赵灵睿低声发问,“……您怎么呢?是看见故人了吗?”
“哦?”
严无鹭闻言,身形向后、靠着椅背,开口澹澹回应道:“没事,只不过是……突然想杀一个人助助兴而已。”
……
(1)牡丹乃是国花,此处,赵灵睿认为雁南归是在借助诗词,以牡丹比喻太子赵灵峰,认为赵灵峰才是真正的、最具资格的储君。
(2)此诗词大意指——富丽华贵的牡丹、人人爱慕的梅花,皆不如柚花。喻指东宫太子赵灵峰,在士族中受人追捧的誉王赵灵睿,都不如晋王赵灵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