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盐船缓缓靠上钞关的码头石阶,沈县令笑颜如花,亲自上前,伸手把戈俊贤从船上搭下的跳板接下。
“戈兄,听说你们被那些流贼困在荣庄之中,小弟是茶饭不思,调集了上万大军,正要去解救戈兄,你们怎么出来了?莫不是那些流贼劫掠了戈兄家产,这才放了你?”
戈俊贤来到富顺县,才算惊魂初定,拿丝绸手帕擦着自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口中说道:
“万幸万幸!这次那股流贼不知发了哪门子的失心疯,竟然没有抄没我等大小盐商的家产,只是关了数日,竟然就轻描淡写的把我们给放掉了。”
后面的盐船也陆续靠岸,一个高个大盐商,家财也不逊戈俊贤多少的吴春,也上来搭话:
“那些流贼看来野心不小,让我们照常做生意,还按照朝廷规制收取税收,看来是想要在自流井常驻的模样。”
沈县令冷哼一声,说道:“沐猴而冠!流贼也想学官府,我这就发大军,前去剿灭了他们!”
戈俊贤闻言脸色一变,他还没说话,那吴春首先急了,说道:
“我等耽误了好些天生意,损失不小,好不容易那些流贼让大家正常运盐卖盐,沈县令若是和流贼打起来,交通断绝,又要耽误多少生意?”
戈俊贤缓缓点头,一旦开打,肯定耽误生意。
沈县令闻言,脸色难看,不过他也不愿意得罪吴春,委婉说道:
“朝廷失地,岂有不夺回的道理?再说那些流贼反复无常,今天能让你正常做生意,说不定过几天,又不让你运盐了!”
戈俊贤又是点头,他觉得沈县令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那吴春却道:
“沈县令既然要打,希望官兵能速胜,如果绵延日久,我恐怕就没钱报效了!”
官兵的德行吴春知之甚深,而且看样子这还是烂透了的卫所兵,他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吴春也见过黑龙军那些士卒的精悍模样,他可不觉得这卫所兵能够打过那伙流贼。
吴春说话虽然难听,但是沈县令也不敢发作。
因为这吴春拿银子开路,拜了京师某位勋贵做干爹,沈县令不愿得罪他,于是说道:
“即便那号称‘闯王’的李自成部,也被官兵撵得到处逃窜,这小股杆子,更不可能站得住脚,我们大兵一到,流贼肯定望风而逃。”
众盐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就算流贼再怎么样通情达理,和大家总归是隔了一层,官兵能剿灭或者撵走流贼,让情况回到原来,是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受邀前来助战的乡勇和土匪,闹哄哄的首先出发,泸州卫的卫所兵和富顺县城中的四百多官兵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向着自流井而去。
乡勇是由个庄的庄丁组成,和那两伙土匪之间,难免有些恩怨,有的庄丁的亲人曾经被土匪所害,心有怨气。
走着走着,两伙人差点打起来,几乎闹出大乱子来,最后还是县里官兵出面隔开两伙人,才没有让这次行动变成一个笑话。
重新排好阵型,两伙土匪走在前面,富顺县的四百多官兵走在第二位,接下来是乡勇,最后是泸州卫苗指挥使率领的卫所兵。
前面的土匪和乡勇行军还勉强保持了大概的队形,后面的卫所兵就像是羊群一样。
平时穷得叮当响,钱粮一年多都没发了,这次出来,打着剿匪的旗号前来自流井这种富裕之地,所过之处的老百姓可就遭了殃了。
卫所兵两眼发红,沿途抢劫一切能看到的东西,大户人家的寨堡祸害不了,路边的小村庄就成了他们洗劫的目标。
这些卫所兵就像是蝗虫一样,烧杀劫掠,百姓的粮食和所有值钱东西,包括他们的人头,都是官兵的战利品。
还有些村女幸存,却是比死了还要悲惨,被强行带入军营之中,对她们肆意凌辱。
开始两个村子变成废墟之后,后面的百姓闻风而逃,老百姓虽然骂声震天,但是却拿这些**毫无办法。
有些天真的百姓跑去将官面前告状,但不是被乱棍打出来,就是被直接给杀掉了。
在苗指挥使看来,想要官兵们上阵杀贼,不给他们一些甜头吃是不行的,这种事情他全当没有看到,只要他们听从吩咐行军赶路就行了,至于犯下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如此一来便苦了沿途的百姓,他们遭了奸淫掳掠却告状无门,只能含泪咽下这口恶气,逃入山中。
有些青壮便翻山去找黑龙军通风报信,有些咒骂官兵,希望他们被黑龙军打个落花流水,最好全部死光,省的溃兵回头再次祸害百姓。
山路很不好走,卫所兵还抢了不少东西,肩抗手提的,走的更慢。
一天时间才走了二十多里路,就算如此,官兵们还是嘟嘟囔囔的怨声载道。
那些百户千户们,也不敢催促,现在不比平时,平时怎么打骂羞辱都没事,现在这些**们手中有兵器,如果在战场上趁其不备,从背后下黑手,这些平日克扣钱粮,作威作福的家伙可就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