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原主人虚岁二十,真实年龄只有十八,绝对称得上青春年少。
身体的原主人自幼营养无缺,家教又严格,因此长得非常英俊。站在一堆弓手,乡勇之间,宛若鹤立鸡群。
而韩青的灵魂,却已经三十有六,性格圆滑,手腕灵活,且没什么远大志向,遇事不紧不慢,对属下们“发财”的门路,也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看的皮囊与成熟的灵魂相结合,竟让韩青在“痊愈”之后,很容易地,就于金牛寨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如今,“跟着巡检大人混,有肉吃,有钱赚,干活还不累”,已经成了金牛寨所有弓手和乡勇的共识。
特别是跟数月之前调离,喜欢摆架子还偏爱吃独食的前任巡检陈平相比,新任巡检韩青韩佳俊,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上司。
弓手和乡勇们,巴不得他永远不要高升,一辈子都带着大伙吃香喝辣才好!
“巡检好枪法!”
“巡检不愧为将门之后,枪法出神入化!”
“巡检威武,巡检神枪无敌!”
……
一套“追魂夺命枪”堪堪使完,赞颂声已经又响彻河岸。
虽然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句话,严重缺乏新意。可听在韩青耳朵里,就是感觉舒坦!
“取酒和干肉来,左右无事,大伙一起喝几杯!”心情舒坦,就需要跟人分享。韩青戳枪于地,用力抚掌。
“折煞了,折煞了,小人们何德何能,敢蹭巡检的酒吃?”张帆和杨威等人心花怒放,却含着口水连连作揖。
“叫你们去就去,休得啰嗦!一个寨子里吃西北风,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韩青故意把眼睛一瞪,高声呵斥。
“那,那,那我等就高攀了!”众弓手和乡勇们轰然响应,七手八脚地从河边的泉眼里,拉出浸泡多时的酒坛。
随即,又从临近的柳树上,取下风鸡、干肠、猪耳、腊鸭之类下酒菜,分别用多个木头盘子装了,摆在遮风且向阳处。
总计四名弓手,三十二名乡勇,却自动分成了三组。
张帆、杨威和另外两个,名字分别唤作刘鸿、王武的弓手,属于有国家编制的正式工,坐在韩青左右,陪着巡检大人喝酒。
二十四名乡勇,没有正式编制,属于临时工,地位等同于后世的协警,按年龄、资历,自动分为两组,围着吃食和美酒,搬石头落座。
还有四名刚刚补了缺儿的新丁,则连坐的资格都没有。两个站在韩青这边负责倒酒布菜,另外两个一人伺候一组乡勇。却谁都不觉得有啥委屈,满脸心甘情愿。
韩青身体虽然只有十八岁,灵魂却是三十六岁的老油渣。对弓手和乡勇们的表现,丝毫不觉得奇怪。端起刚刚斟满了瓷杯,向大伙轻轻举了举,随即,一饮而尽。
“呼——”热气喷出,在西北四月的料峭春风中,萦绕不散。
酒是从西域贩货到大宋的行商所“赠”,据说产自非常遥远的地方。带有浓郁的栗子味儿,颜色宛若琥珀。
按照后世划分,应该归属于甜葡萄酒品类,在宋代,则有可能是波特酒的祖宗。
宋人品酒,以清爽,辛辣,略带苦涩为优。以甜腻绵软为劣。故而,韩青很怀疑此酒运到汴梁之后的销路。但是,他却有至少五种以上办法,让此酒变得更适合自己的口味。
加白酒和黄酒,调制鸡尾酒是最佳选择,不仅可以化解甜腻,还可以提升酒的度数和层次感。
不过,金牛寨地处偏僻,买不到刚刚出现的小酒(原始白酒)。韩青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用冷泉冰镇,去涩解腻。
下酒的风鸡、干肠、腊鸭等物,也是过往商队主动赠送。纯天然,无污染,还是用的上等青盐腌制,滋味胜过后世真空包装品十倍。
这句话里的“主动”,绝对不需要再加任何引号。
自打韩青“病愈”之后,非但将过往商贩在国家正税之外需要额外交纳给金牛寨的“茶资”,削减掉了五成,并且带领弓手们沿途广布陷阱、猎夹、毒饵等物,将金牛寨周边百里的豺狼猛兽,杀得尸横遍地。
结果,除了最开始一个月,分到弓手和乡勇们手上的茶资,略有减少之外。其余两个月,落到弓手和乡勇们手里的“油水”,反倒比往年同时期,增加了三成!
而过往商贩们,节省了大笔开支后,也懂得投桃报李。将中原和西域的美食,主动留给金牛寨,充当弓手和乡勇们肃清猛兽的酬劳。
“巡检,属下斗胆,敬巡检一盏。”
“巡检,到底是汴梁城里见过大世面的。咱们这边,冰泉到处都是,却谁都没想到,用它还来镇酒。”
“巡检,属下再敬您一盏!”
“弟兄们饮胜!”
“饮胜!”
古往今来,酒桌上谁官职最高,谁就是理所当然的核心。在大宋,也从未例外。
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什么“安得低眉折腰事权贵”,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都是有文化的人才能整出来的幺蛾子,与边塞小寨无关,与三十六岁的私家侦探韩青,更没一文钱的关系!
穿越后的韩青,打心眼里,感谢老天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
穿越者韩青,满意且享受,现在这种前呼后拥,有酒有肉,啥都不用操心的生活!
当然,如果远处那串煞风景的马蹄声,也别出现,就更好了。
“巡检,侯家村东口的侯张氏,在官衙门口跪了一早晨了,说您如不为他做主,讨还她们家被隔壁周家堡周癞子偷走的黄牛,她就跪死在官衙门口不起来!”
马蹄声转眼就到了身边,原本该留守在金牛寨当值的弓手牛巨,翻身下马,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含混地汇报。
“让她去找族长,族长如果不管,就去县里敲鼓,请县令做主!”想都不想,韩青放下酒盏,皱着眉头摆手。
“巡检,她,她撒泼,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周围,周围还有很多人看,看热闹!”咽口水声,伴着牛巨说话声传来,让人格外心烦。
“她不肯起来,你就找几个弟兄,抬了她,丢回侯家村去,让族长和里正看着办。”韩青拆下半只腊鸭,丢给牛巨,继续随口吩咐。
爱管闲事儿,易落不是。
他是巡检,只负责捕盗缉私,不负责审案。
断耕牛归属,那是知县的管辖范围,他费力管了,也未必有人念好。还不如落个清闲!
“是!多谢巡检赐肉!”牛巨原本就是例行前来汇报,不希望自家巡检多管这种没有任何油水的闲事。接过腊鸭,纵身跳上马背。
然而,没等他催动坐骑,身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回头看去,只见自家巡检韩青,脸色忽然变得煞白一片,嘴唇乌紫,豆子大的冷汗,沿着额头鬓角等处,淋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