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只觉自己恍恍惚惚、晃晃悠悠,仿佛身陷混沌之中,周围尽是无边无际的虚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着力的地方,只能在混沌中漂浮着,像是随波逐流,却又似乎不是完全无法自主。
众微粒忽散忽聚,经此巨变早已吵得不可开交。
“劳资是不是死了?老嵇杀劳资是怎么回事?”
“还能为了什么?老嵇定是接了洋神密令,杀了劳资以便死无对证,好把核弹大劫的屎盆子彻底扣到天庭头上。”
“所以老嵇不是影傀就是内奸!”
“可……劳资的状态不像是死了啊?”
“你特么连仙体都没了,不是死了又是咋样?”
“我×,你死了能说话呀?”
“你现在是鬼,鬼可不就是死了能说话吗?”
“不对啊,劳资如果是鬼,不是应该去冥界吗?这特么是哪儿呀?”
“冥界是一幢大楼,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你难道忘了……最后……最后好像咱们被老嵇收了吧?”
“我×,老嵇又不是无常,收劳资做什么?……喂,有没可能咱们就是没死啊?”
……
众微粒争论不休,有一刻混沌之间突然射进来一道光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在幽深的黑暗中,时间与空间似乎都无限漫长,众微粒也渐渐沉寂。
很久以前好像有过这种感觉,仿佛迷失在了虚空里,但突然一道刺目的光芒亮起如帷幕拉开,哭泣,无助的委屈与无奈。然后是释然,是含义不清的细语和呢喃,光芒也柔和下来,烛火般温暖。
于是心头一片澄澈,因为知道这一切弥足珍贵,嘴角便悄悄绽放出了一丝欢喜的笑意,双手伸出,想抓住什么,然而,一切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难以捉摸,泪水终究在微笑的双眸里潸潸而下。
一切悲欢皆来自聚散,聚散周而复始,悲欢无边无际。
王尧缓缓睁开眼睛,火光熊熊,一个胖乎乎地长着尾巴的道童正在一边好奇打量着他。
“你感觉如何?”一个苍老的声音像是从深深的海底泛起。
王尧循声看去,发现太上正在阴暗处凝视着他。
“咿呀……”王尧想叫太上,却发现自己发出的竟是婴儿般的呢喃之声,他骇然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竟真得成了一个婴儿,肉呼呼地不着寸缕躺在一方柔软的锦帕上面。
但他却还有一个意识似乎依旧存在着,只是感觉好生遥远,想要聚拢起来,费力异常。
“呵呵,我倒忘了,嵇康替你仙解之后,你如今却是婴儿之身,能说能动的仙体还留在镇邪天牢呢。”
太上呵呵一笑,在黑暗中对王尧伸指轻弹,王尧只觉分裂的意识骤然凝聚,远方那个他昏然栽倒,而眼前这个婴儿却是一本正经地盘膝坐到了锦帕上。
“好了,那一半真灵拘来不能耗时太久,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太上道。
“嵇康为什么杀我?”王尧急忙问道。
“两个原因,一个是你为排丹毒自毁境界,不如此你就只能永远做个半吊子仙人,无法再臻大乘,这与你立下的功劳大不相符,所以老夫请嵇康替你仙解。”
“如此一来你可以通过重新修炼解决自毁境界的问题,方便再次踏足大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而今已经成了洋界公敌,不死难以平息事态。”太上幽幽地道。
“这么说,天庭还是打算向洋界服软了?”王尧大为丧气。
“你呀,只记得有个洋界敌人,却忘了还有一个更大的天下。”太上摇头笑道。“天庭为什么一直对洋界消极避战?核弹大劫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凡人之间的战事毁灭性便如此之大,更何况神灵之间。”
“我们避战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毁了这好端端的天下啊!”太上叹息着道。
“天庭心怀天下,可洋界在意吗?他们一心只想着吞并六界、天下称雄,又如何会理解天庭的好意?恐怕只会把天庭的忍让当做软弱可欺。”王尧连连摇头。
“吞并六界、天下称雄?老夫好久没听过这个口号了。”太上突然显得感慨起来。“当年天庭也是这般雄心勃勃,要知道仙、神、魔、妖、冥、人各界原本也是分裂的,是天庭将六界统一在了一起。”
“其实天庭曾经吞并的界面又何止六界?结果呢?你应该也知道,各界叛乱一直就没有停歇过,至今妖界尚且贼心不死,但最厉害的还是当初神界联合魔界造反,差点天庭都要被他们给推翻了。”
“若不是当今天帝设了神魔铸炼这个局,将神魔两界硬生生扯在一起,不停消耗他们双方的力量,他们哪里能够安生这么多年?”
“千万年来打打杀杀,我们早就明白了两个道理,一个是天下聚则兴,散则蔽,因为每个界面疆域有限,资源有限,只有各个界面互通有无,天下才能欣欣向荣。”
“从这个道理来说,其实洋界想要一统天下并不能算错。但我们还明白了另一个道理,那就是生灵之心从来都是自私的,从其他界面劫掠自是没有问题,但拿出自己的东西与其他界面分享就难了。”
“正是因为自私之心作祟,所以天下总得趋势又是走向分裂的,六界之所以能够到今天还能捏在一起,是因为天庭在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同时还尽量保证着各界面的利益不受侵犯。”
“洋界却到今天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仍然信奉弱肉强食那一套,所以我们得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慢慢领悟,这次核弹大劫想必能带给他们许多教训。”太上缓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