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吏部清吏司,堵胤锡握着分配调令,望着上面那堪称刺眼的辽东二字,神态亦是难掩错愕。如今天下,谁不知道,辽东是彻彻底底的军管重地,虽是军政分离,未曾如各大边镇那般军政一体,为事实上的藩镇。但政一方,各府县官员乃至于巡抚,皆是军中将领亦或者民科官员,是完完全全的武勋之地!他一个科举出来的官员,竟被丢到了辽东!“仲缄,你怎么了?”有好友在一旁疑惑出声。“你分配到了哪里啊?”堵胤锡忍不住问道。好友答:“顺天府房山县!”“我是去浙江绍兴府……”另一个好友在一旁出声。“仲缄,你是去哪里?”听到这话,堵胤锡脑袋都有些发蒙。他堵胤锡是得罪了谁?握着这分配调令,堵胤锡立在这吏部清吏司喧嚣的衙门之中,绞尽脑汁的想着。他自从来到京城,可谓是低调至极,也从来没有和其他士子那般,大肆抨击朝政,对那些武勋喝骂不止,老老实实的在客栈读书,顶多就与亲密好友小聚一二。怎么也不至于得罪人啊?这是得罪得有多狠啊!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丢到辽东那武勋遍地之地,真当那些肆意妄为的兵将,不会杀人嘛?那千里无人烟之地,随便找个地方,将他宰了,谁都查不出来!“仲缄,你是去哪里?”堵胤锡这般模样,却也更是引起了众好友的好奇,忍不住探过头一看,一个个亦是瞬间愣在了原地。“仲缄,听说这分配之令,是天子亲自拟定的,肯定是有人私下篡改,咱们去找清吏司的大人!”“对,敢篡改陛下亲定之名单,此乃获罪于天!不管是谁,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几名好友嚷嚷之间,堵胤锡亦是被推到了清吏司郎中面色。郎中接过堵胤锡的调令一看,也不禁面色古怪,这封调令,在朝臣之间,自然不是秘密。天子亲定,先是交予内阁,再由内阁下达至吏部,然后才到的清吏司,重重手续,知晓之人自然不在少数。每个看到这封奇特调令的官员,都是忍不住惊疑,怀疑有人不窜改,但最终,哪怕层层上报,到天子案前,得到的,也是按拟定名单执行的旨意。显然,这个冤大头的奇特调令,是天子御笔亲定!郎中一番解释,堵胤锡更是错愕,他都在绞尽脑汁在想,是谁在陷害他,你却告诉我,是天子亲定!天子要害他?这个念头,只是瞬间,便被堵胤锡掐灭,天子要害他,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弄得人尽皆知!“行了,别乱想了,陛下这般安排,想来必有陛下之用意,为臣下者,领旨皆可。”郎中倒是少有的安慰了两句,安慰着这个在数百学子之中唯一的倒霉蛋。在他想来,或许是当初天子划错了,不然的话,为何数百学子,皆是按文武派系分配,就这个倒霉蛋,被丢到了武勋的地盘之上了。要天子更改已经下达的旨意,自然不可能!这倒霉蛋,以后恐怕是见不到了!“仲缄,要不你辞官吧,这官,谁爱做让谁做去!”“对啊,不能去辽东,那太危险了!”听着这一句句安慰之言,堵胤锡握着这一封独一份的调令,眉头紧皱。他此刻,却是在想,数百封调令,唯有他一封调令特殊……是意外,还是天子的特别关注。这两点,显然有着天与地的区别。若是意外,那他去了,定是步步维艰,甚至,性命堪忧。但若是天子特别的关注,那他去了,做出一番成绩,让天子觉得他堪用,那……这一瞬间,堵胤锡亦是下意识想到了李定国这个名字。武勋势大,李定国这个名字,早就是名扬天下。天子赏识,却是多有磨炼,从亲卫,到外放,然后便是一处处地方的历练,时至如今,虽还只是江南水师指挥使,但谁都知道,这些都只是积累,待到他日,功成归京,才是腾云而起之日。“赌不赌?”堵胤锡不禁在心中问着自己。尽管,他自己也清楚,这个赌,成功的可能性,小的可怜。毕竟,他可从未与当今天子,有过任何接触!没有接触,谈何赏识!但,他一介士人,若在武勋之地,做出政绩,那一点政绩,也绝对会被放大,被赏识的可能性,也远比在安宁之地,当个普通县令,要强得多!而且,辽东,是如今大恒天下,唯一的改革之地!而改革,是大恒的大势所趋!违逆阻碍改革者,必然会被当今天子清扫殆尽。只有拥护改革,才能在大恒,站稳脚跟。身处改革之地,彻底明悟改革之策……不管赌不赌,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他入辽东,只要站稳脚跟,就是先人一步!“我去!”最终,堵胤锡坚定的吐出这两个字。清吏司郎中亦是错愕,几名好友,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之色。“别劝了,陛下旨意,我等为臣者,遵从即可。”说完,堵胤锡朝清吏司郎中一拜,便拉着几名好友走出了这人来人往的清吏司。“仲缄,你怎么了,辽东那地方,不能去啊!”“对啊,仲缄,不能去啊!”几名好友在一旁相劝。“没事的,改革大势,随时都会降下,辽东乃如今,唯一改革贯彻之地,我去,也能了解一下情况。”“这也算是先人一步了……”“可……”有好友还想再劝,却被堵胤锡制止:“这是我自己选的!”见此,几位好友话到嘴边,也只能憋了回去。“走吧,长月楼,我请客,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堵胤锡洒脱一笑,拉着几个好友,便朝酒楼而去。这一幕幕,亦是清楚至极的落入街上伪装的锦衣卫眼中,一言一行,乃至一个神态,也皆是在记录之中。“你们去跟着,我把这些记录送回去。”有一锦衣卫出声,其余几名锦衣卫,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