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中如卓元节这种性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未必没有需求,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徐逸对这样的想法却并不认同:“人力有限而大道无涯,以有限之力去求索无涯之道,本来就是自不量力的痴妄。法财侣地、修行四宝,哪一项都不是教人孤僻独处。如果人人都成孤岛,同门群聚的意义何在?卓师兄你问道于我师父,却不肯求助同门,这究竟是恬淡清高,还是谄上骄下?”
听到徐逸这番指责,卓元节脸色变了一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望着徐逸说道:“徐师弟你辞锋锐利,唇枪舌剑一般,但所言也的确透彻深刻。
我不愿求助同门,除了不想滋扰麻烦别人,也的确是觉得事情困难、求助怕也无用。现在想来,或许也正因此,虽然不以傲态示人,但同门与我亲近者也寥寥无几。我不求人,人不近我,虽得清静,但也无情。同师长们不吝传道相比,我这为人处事的确是有些惭愧。”
东玄宗能够维持发展到如今,除了传承道法精深渊博之外,也在于大多数门人并不偏激邪恶。
主持宗门改革这两年时间里,徐逸接触的同门不少,除了极少数或因性格或因利益而对他持完全否定的态度,其他的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有商有量。
卓元节言中做出检讨,徐逸便也不再继续用话去刺挠他,语气一缓又说道:“卓师兄你精诚于道,所以修为才能进步神速。但道业之外的人事风光,也并非一无可取。
守此俗世之身,长怀出世之志,出入之间的从容,便是修行真正的自在。如果只是一味的苦修,那同只能吐纳搬运的元炁口袋又有何异?人间有我无我,皆无增损的变化,只是欺天窃命、借假修妄,又如何融汇大道?”
卓元节听到这里,心情更受震撼,凝望着徐逸叹道:“之前常常听人惋惜徐师弟辜负名师、荒废禀赋,想不到师弟你对道则体悟如此深刻。单凭这一份见识,我与其他孤僻苦修的同门便都相差甚远!
说来惭愧,我之前都不忿师弟你能拜入师叔门下,又觉得师父对你偏爱过甚。了解之后,才明白我这双眼真的是长在牛背上,没有识人之明!”
讲到这里,卓元节竟举手郑重的对徐逸做了一个道揖,显然所受触动匪浅。
本身修为不济,徐逸很享受这种以理服人的感觉,虽然极想忍耐,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哈哈笑道:“论道有口皆可,卫道则必躬行。知而不行,不如不知。唯有知行合一,才能道涨见益。
为难卓师兄听我一通狂言,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务,同我一起去执事堂,录定祭炼道器所需的灵材,分付内外同门一起帮助搜集。”
“知行合一,此言大妙!我自己的事情是小,但也着实好奇宗门在徐师弟你的整顿下会变成怎样风貌,便与师弟同往。”
卓元节闻言后便点头笑道,这会儿徐连城也已经将洞府外打扫完毕,于是卓元节便御剑而上,载着两人一同往执事堂飞去。那踏剑凌空、罡风扑面的快感,更加剧了徐逸要赶快筑基的决心。
三人抵达执事堂上空,便见下方正有不少同门在执事堂前围聚议论。
“卓师兄好……徐师弟,徐长老这次出关,有没有什么吩咐交代同门去做?”
众人见三人落定,便纷纷围凑上来,同卓元节打过招呼之后又无视了徐连城这小透明,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徐逸身上。
也不怪众人作此反应,宗门师长虽多,可若讲到威望和震慑力,长老徐临止甚至超过宗主商道升。
东玄宗立宗数百年也并非一帆风顺,也受到过骚扰敌对,徐临止性急如火兼修为强横,每有需要斗法克敌的情况都是由他担当绝对主力。
虽然近年来徐临止常是神隐状态,少有露面出手,许多新进弟子甚至不知宗门中有这样一位强大擅斗的长老,但这些内门弟子们对徐临止人前显圣的威风事迹却仍记忆深刻。
长老陈嵩只是言辞教训一番徐逸,就被砍了庭前老树。而他们过往也不乏对徐逸冷嘲热讽,听到徐长老出关,心里自是感到忐忑刺激,担心徐临止会护短到没了尺度。
徐逸环顾众人不无焦虑的脸庞后便微微一笑,然后便招手道:“师父他外出访故,归期未定。诸同门既然至此,恰好执事堂有一些事务章程要公布,不妨来听上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