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完,为了怕臭小子炸毛撅蹄子,宋保长又赶紧接着道:“你先别忙着发话,你听阿爷说,总归你们夫妻俩吃家里的米,住家里的屋,农忙了,阿爷让你给家里做点活着不过份吧?二郎你不要总是这么刺,阿爷叫你不是要骂你,阿爷得跟你说说明儿个地里的安排。”
见老头子软了态度先退了一步,宋兴林也不再多言,他也跟着退了一步道。
“看阿爷您这话说的,好像以前农忙的时候孙儿不卖力似的,比起来,孙儿下的功夫可比您老的大宝孙强多了吧?您放心吧,只要家里人不针对我跟鱼鱼,孙儿干活绝不含糊,至于开会不开会的,那就没必要了,您放心,明个孙儿保证一定不会比您大宝孙干的少就是。”
“二郎,你怎么跟你阿爷说话的!”
被自家孙子的话给堵的,宋保长都还没应声呢,手里端着个升子,准备去楼梯隔间小仓房取米粮造饭的周菜花,正巧从灶房出来,一出来就听到二孙子阴阳怪气的在怼自己老头子呢,周菜花立马就不干了,忙出声呵斥宋兴林,坚定维护自己的老头。
维护完了还不算,许是今日心里的气太不顺了,刚才在厨房里头,她又听了大儿媳二儿媳说了一大通,关于于苏这个扫把星在山溪了得了大鱼却便宜了外人的事情,抠门的周菜花给心疼的呀。
两厢相加,心里越发恼火。
新仇旧恨一起来,周菜花指着手牵手的宋兴林小夫妻俩就发飙。
“二郎你个死小子,你还好意思说你阿爷偏心你大哥?我看你阿爷光偏心你了。”,周菜花摔摔打打的数落,“就会光说人家不下地,家里到底是谁不下地?哼!明个打谷子,全都给我到地里去,包括你!”
站在宋兴林身边默默看戏不出头的于苏,见气呼呼的老太婆手重重的点在自己的身上,她还没说话呢,宋兴林却先炸了毛。
宋兴林那是想都不想一口就回绝了老太太,“我堂客她不下地!”,这货声音坚定,不带一丝余地,也不管会不会气死他的亲奶。
果然,被气了个仰倒的周菜花,一手卡米升子,一手叉腰,就跟只细脚伶仃的圆规一样,气呼呼的,只差没上来点着宋兴林的鼻子骂。
“呸,二郎,别因着你蛮横力气大,家里人就得都惯着你,世上没这个道理!你也别处处护着你堂客,不怪我说,你自己瞧瞧看,我们这十里八乡的,有哪家的姑娘媳妇不干活,不下地的?哦,难不成就你家的特殊?”
“阿奶,别人家我宋兴林管不着,反正我堂客年纪小,她就是不下地,而且她还是新媳妇,才进门几天呀,下的哪门子的地?再说了,打谷子是活重,她一个七岁的女娃娃干得了吗?”
“怎么就干不了啦?啊,你跟我说,她怎么就干不了啦?要不是二妹这死丫头,因着你堂客好端端的伤了脚,阿奶我用得着来当这个恶人?
再说了,家里不要说你堂客了,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他们哪个能躲清闲?
便是连五郎都要去田里拾稻粒,怎么就你堂客精贵不干活?凭什么呀?
臭丫头她连抓条鱼都便宜了外人去,家里让她多干点活计怎么啦?
知道的是我们老宋家讨了个孙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讨了个祖宗家来供着呢!
不是我警告你二郎,我们老宋家不养白吃饱的废物,娇媳妇什么的,我们宋家要不起!
反正我不管,你二妹不能动,明个你堂客就替二妹去抱谷子,就这么说定了。”
宋兴林默默听着他阿奶嘴里胡搅蛮缠的所谓鱼,听着他奶所谓的一锤定音后,宋兴林气笑了,心里滑过了然。
他还当为什么老太太要突然冒头来这么一出呢?感情还是因为鱼呀鱼……
宋兴林:“奶,您也别说什么鱼不鱼的,人家帮了我堂客、我妹,我堂客拿鱼答谢人王奶奶她们有什么不对?
鱼您是别想了,想也没有;
让我堂客明个下地也绝对不行,说也没用;
您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今个打的那些野鸡野兔,孙儿也就不上交给您改善伙食了,而且今个孙儿打猎累狠了,明儿个想来我也起不来,就不下地了。”
强硬的放完雷,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宋兴林望向边上吧嗒烟杆子的宋保长,他还故意阳腔怪调的来了句,“阿爷,您觉得呢?”
被赤裸裸威胁的宋保长顿时一噎。
这倒霉孩子若是不下地,本一天就能全部收光的稻谷,怕是得两天或是三天?这绝对不成!
宋保长被烟呛的急急摇头,想要说什么,边上的周菜花却比他还急,人家在乎的倒不是下地的问题,而是宋兴林嘴里的野鸡野兔。
说到钱啊肉啊,周菜花激动的,二话不说提溜着升子快步冲过来,一把拉着宋兴林就急急追问。
“什么野鸡,什么野兔?是你今个上山打的吗?肉呢?在哪在哪?哎呀你个倒霉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天爷,这天老热的,你个死孩子还不赶紧的,你还耽搁什么呀,乖孙哎,你快去快去,把肉都给阿奶赶紧拿来呀,可别都给捂臭喽……”
“臭不了……”,宋兴林被老太太拉的直摇晃,脚下却纹丝不动,安抚的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于苏,望着急切的周菜花,宋兴林眼里闪着戏谑。
他还是那句话,那个要求,“阿奶,我堂客不下地。”
春耕秋收,村里相好相熟的人家都是互相帮工的,明日自家打谷子,自然有先前他们换工帮忙的人家前来还工,自家还得招待三顿丰盛的打谷饭,而且这个打谷饭还不能寒酸。
今日去白沙镇赶集,她也是带了些个大钱准备去买个猪头,不然就买点猪下水家来待客的。
结果吧,因着路远,他们到的时候,自己心心念念的猪头、猪下水都已经买完了,肉摊上剩下的肉好是好,可谁让价格贵呢。
因着赶在秋收的日子,平日里十个钱一斤的肉,如今都卖到十五六个钱一斤了。
家里才半办完喜事,遭瘟的老头子还脑子不清楚,花去办喜宴的钱儿先就不说了,他们还另外白白糟蹋了二两八的聘礼,至今自己都没能要回来。
本就不丰厚的荷包一下空了大半,可把她给肉痛的哟,哪里还舍得买好肉吃,还是拿来待客给那么老些人吃,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一趟赶集,自己空着手家来,周菜花本是想着,实在不行,夜里叫儿孙们去田里、溪里,摸点螺丝、黄鳝、泥鳅啥的,再加上家里最后一块老腊肉待客算了。
虽然这些个山野物上不得席面,待客是寒酸了点,毕竟也是肉嘛,虽说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可自己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不然你以为,她刚才为什么听到二郎家的倒霉货把鱼送人了后会那般恼火?
正苦于没待客菜的周菜花,这会得了死小子说的野鸡野兔,她的神情立马由阴转晴,脸上甚至还笑嘻嘻的。
下地不下地的,跟实在的肉比起来,那都好说呀。
想到即将到手的肉,周菜花心情一好,一摆手,豪言许诺。
“那还有什么说的,二郎你说得对,你堂客年纪小,不下地就不下地,明个让她跟阿奶一道在家,连同你那倒霉催的二妹一道,在家做活造饭给你们吃。”,一锤定音完,周菜花急切的看向孙子,生怕这混不吝的改口,忙就追问,“大宝孙哎,那奶的肉呢?”
达成目的的宋兴林笑了,点了点后院的位置,“阿奶,肉我都处理好了,保管没问题,阿奶你看孙儿够体贴懂事吧?您老等着,孙儿现在就给您去拿去。”
什么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眼下这货就是呀!
再次准确无误的又拿住了他的阿爷阿奶的三寸,成功的给自家小堂客争取到了权益,宋兴林轻飘飘的丢下这么句话,拉着于苏就往后院去。
也是防着他阿奶把自己本想留给自家堂客开小灶的肉一并拿走,去取肉的时候,宋兴林长心眼的自己守在阴巷口,只派于苏这个小短腿去后院他们熏肉的秘密基地,取一只鸡一只兔子出来打发人。
站在阴巷这头出口,有些忌惮又有些期待的周菜花,连做夜饭的米一时半刻都顾不上去取了,急的垫脚努力往那头张望,想跟上去亲自拿吧,又顾忌着守在口子处的混不吝二孙子,生怕混不吝临时变卦,她只得耐着性子没敢上前。
不止是她,其实就连一心抽烟的宋保长,这会子都忍不住的探头往阴巷尽头望。
心说臭小子莫不是真猎到兔子鸡啦?还真舍得拿出来给家人吃?
要知道,平日里家里三五不时的虽然也能得他的济,可那肉绝对不多不说,也绝对不是啥好肉,自己估摸着,定然是臭小子自己吃剩的才带家来的,眼下这……
好在,于苏虽然腿短,动作却利索,小夫妻二人并没有让急不可耐的周菜花夫妻俩等多久,没一会提出了一只处理好的鸡与兔子过来,宋保长与周菜花见状心里一松。
“阿奶您看,孙儿没骗您吧?喏,都拿去。”,把肥溜溜的鸡兔都塞周菜花手里,临了宋兴林还不忘了再确定一次,“阿爷,阿奶,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孙儿出鸡兔给家里改善伙食,我堂客年纪小不下地!”
抱着鸡兔美滋滋要走的周菜花忙就摆手,“行了行了,阿奶知道了,你堂客不下地,不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