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第三波拉船兵丁归西的不是投石,而是一个个密封的大圆桶。
一人环抱的大圆桶里装着一半石头,还有一半毒液。
来来回回四五次,东江王火冒三丈,命人架起火炮往上无差别轰炸。
百丈崖壁,不仅断了徒手攀爬的心思,也是火炮难以企及的高度,东江王也知道此举除了虚张声势没什么实际作用,但他气不过。
“哈哈哈,他急了,他急了!”
赵修扯了扯徐林芃的斗笠,心情畅快。
“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动不了我们,我们也动不了他。”
徐林芃白了赵修一眼。
东江王的船队绵延十几里,在他们打击范围内的不过前十几艘船,他们也不可能下去与人家近身肉搏,只要天一亮,人家上了岸,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时间一点点流逝,雨势越下越大,如黛远山跳出黑夜露出模糊的轮廓。
天,将亮。
“王爷,再耗下去,燕时快到了。”诸葛瞻低眉顺眼,再没了先前的底气。
本王不知道追兵将到,要你提醒?
东江王不满的斜睨一眼诸葛瞻,将手伸向雨中。
雨水冰凉刺骨,比雪还冷,东江王内心澄明,头脑空前清醒。
除非攻下两侧山峰,否则绝无可能行船通过,但这山峰靠近大江一面陡峭嶙峋,上去必然要绕远路,底下的兵对这一带都不熟悉,光探路只怕就要花去不少时间。
时间……
现在的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另一条路,就是折返八十里以上,弃船上岸。
看这个架势,堵水路的人和燕时定然通过气儿,此时折返,十有八九,燕时已经率军埋伏在几个能上岸的地方守株待兔。
事到如今,弃车保帅,或可能争得一线生机。
“传令,后撤八十里登岸。”
……
双峡口大雨如故,往东八十里外的凤啼山却已是雨后初歇。
解决完东江王留下断后的十万人,燕时率军彻夜奔袭四日四夜,终于抵达凤啼山沿江地带。
“将军,西面山峰埋伏大队人马。”
斥候刚禀报完,就见与凤啼山遥遥相望的山头燃起一小股青色烽燧。
“不必管。”沿岸没有船只停泊,对方定然不是东江王,是谁不言而喻。
安排好作战策略,燕时登上峰顶,几个腾跃借力,爬上一块挑出崖壁的巨石。
徐林芃和赵修在双峡口,守在凤啼山的则是刘通。
探子来报身穿黑色军服甲胄的大股军队从东边赶到凤啼山,刘通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急忙看着人点燃青色烽燧,然后快速扑灭。
放完信号,他接下蓑衣斗笠。
“都先歇歇,吃点东西。”
因为不晓得东江王何时折回来,所以从昨夜到现在,他们没敢阖一下眼、喝一口水,眼下有燕二公子看着,当然先安慰一下五脏庙。
掏出怀里的冷饼子,嗅一嗅,咬一大口,升天的感觉不过如此。
“香,嗯,香香——”
突然,刘通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左看看右看看,上看一眼下看一眼,装作不经意然后猝不及防回头,什么也没看到。
“有没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一双阴暗的眼睛在看着咱们?”
被问话的兵丁从饼子里拔出脑袋,满面迷茫。
“没有啊。”
对面的凤啼山峰顶,燕时将千里眼揣进怀里,面色阴沉,好似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
凤啼山沿江,岸边平坦宽阔。
虽是冬天,翠绿水草和长青树木仍将沿岸点缀得生机勃勃。
临近傍晚,第一艘大船停靠在干枯的芦苇荡中,从中下来约莫三百个兵丁。
他们身穿深蓝色衣裳,套着暗红甲胄,下了船,游过芦苇荡,往里走了约莫十来里地,爬到两侧山腰探查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又回到岸边。
瞧见岸边发射的信号,静泊在江中央的大船小船一艘艘靠岸。
岸边停满,后来的则紧挨着先停的,搭上木板,先转移到前面的船再上岸。
待大军深入凤啼山腹地,箭雨如瀑,从密林中喷涌而出,接着喊杀声划破长空,从四面八方而来。
从船上运下来的几架火炮尚未就位,敌人已逼至跟前。
来人他们再熟悉不过,过去一年曾数次交锋。
玄英军!
建军四十年,未尝一败!
“刘将军,快下令吧,再不下令没咱们什么事儿了。”眼见玄英军以一敌十,英勇不凡,副将忍不住催促。
“不着急,徐将军说了,我们要关键时候再上。”刘通不慌不忙。
“什么是关键时候?”副将觉得此刻就是关键时刻。
“徐将军传令来说至少有二十万人,可你看上岸的哪有二十万,最多十五万。”刘通气定神闲。
副将踮起脚尖看向山坳战场,就觉得人头挤着人头,像一群群蚂蚁,根本看不出人数。
刘通看出不妥,燕时岂能看不出。
只见停靠不久的一艘艘大船缓缓驶离江面,顺江而上,很快到了徐林芃赵修守着的双峡口。
见到船队去而复返,徐林芃兴奋的大跳,“小七果然料事如神,看,燕二公子来了。”
“是不是燕二公子还说不准呢,搞不好是东江王……”
赵修满不在乎的嗤鼻,然而话音还没落,却见为首的船只上升起青色的烟雾。
这下,徐林芃更激动了,“瞧见了吧,青色,这么绿的青,不是燕二公子是谁?”
赵修不说话了。
确实,与其说是青,不如说是大绿。
除非是与表弟十分相熟之人,旁人不会特意弄出这么丑的烽燧。
这个燕二公子,与表弟还真是臭味相投。
天上不下石头雨和毒水桶,拦在江面烧焦的废船很快被挪走,燕时一行四十多艘大船马力全开,继续逆江而上。
双峡口上游,距离废船拦路的地方六十里处,有个小陡坡。
在江里泡了一整日的东江王浑身脱离。
“王爷,把手给我。”诸葛瞻先上岸,然后去拉东江王。
除了他们,江里靠近崖壁还泡着将近五万人。
东江王被人拉着推着,抓住一根小树爬上岸,眼前阵阵漆黑,刚想躺下喘口气,一个冷锐的声音传入耳中。
“东江王,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