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淡淡一笑:“不识字,这是本画书,我看着玩的。”
他想将牛借给她骑,说这青牛知道回家的路,可她坚决不肯。少年略一忖思,给她指了路,拱手拜道:“嫂子先走吧,我在后面护着您。”
少年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举止沉稳,一点儿也不像村里的野小子。怪不得,哪怕他有一个那么可怕的义父,他自己性子又是那样孤僻,但村子里喜欢他的姑娘真不少。
刘引娣挎着装满野菜的篮子在前面走,时不时回头,只见少年倒骑青牛,远远地跟在后面。
那一日的情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
那之后的冬天,张顺樵生了一场重病,不久便走了。
少年操持义父的后事,人消沉得很。他义父下葬的那天,他一句话也没说,一滴眼泪也没掉。
开了春,山贼又来了。张家村没了张顺樵,村里人人自危。里正给村里的汉子们都发了棍棒,自己却带着老婆孩子跑到清河县躲起来了。
有一天夜里,刘引娣半夜起来小解,见少年正好从她家门前经过。少年专心看着眼前的路,没瞧见她。
黑暗中,她见他手中寒光微微一闪——是他义父留下来的那把刀。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做早饭时,又恰好见到少年回来,手上那把刀却不见了。
晌午时分,村里人来报,说那伙闹得最凶的山贼全死了,死在来张家村的路上。每个山贼身上都只有一处致命的刀口。
村里的人都传,说这是张顺樵老爷子在天有灵,最后一次保护张家村。
只有刘引娣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有同任何人说起此事。
***
少年走了之后,刘引娣每天替他照顾那头牛,只要汉子有空,她便催促汉子上山放牛去。
少年一走便是五年,刘引娣慢慢地把他忘了。山村的日子过得艰难,她家的大狗两岁上染了风寒病得很重,没留下。幸好她还年轻,后来又有了二狗。
那青牛年纪也大了,下不了地,还天天都要喂。她家汉子几次说要把牛杀了,她坚决不许。后来有一夜里,那牛自己蹬开牛栏的门跑了出去,她和汉子找了好几天,最后发现牛跑到山里那片吃草的空地上,像睡着了一般,去了。
当年少年躺过的石头,还静静地留在那里。
他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了大出息,说不定已经成家立业、做了大官。
刘引娣怎么也没想到,后来竟然还能见到他。
五年之后,他又回来了。
再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傍晚。呼灯篱落的时分,她正准备关上院门,忽然见到他出现在门前那条小路的尽头。
他身后跟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与五年前分别时相比,他已经成了一个汉子,变得更有男子气概了。他身后的女子低着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王家嫂子。”他见了她,笑着打起招呼,那语气,好像刚走了一天似的。
“你……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