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便教导你戒骄戒躁,不可纵欲,你既是天下之主,何等美味珍馐不曾见过?何来贪食?现今你一天大似一天了,全将母后的话当耳旁风了不是?”
“儿臣不敢。”
“你这样如何让我放心将国朝之事交付与你?”刘娥将眼光在内室横扫一遍,又说:“你行事无状,必是身边之人挑唆之故。叶沛,你可知罪?”
叶沛知道最后一定是自己承罪,叹了口气,跪下说道:“大娘娘,儿臣知罪。”
“你何来叹气!既知官家有过敏症候,如何还给官家服用海鲜之物?你与官家私自出宫,在外饮食,将官家安危置于不顾,只贪一时玩乐享受,这样可是对官家负责,对国朝负责的表现吗?”
叶沛本来是想自己只是替罪羊而心中不平,所以叹息。
听了太后刘娥一番言词,倒确觉得有理,自己可不是挑唆六哥哥在外饮食,将他置于危险之中。这次虽是有人故意陷害,可自己却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想到此处,叶沛俯下身子,真诚地说:“大娘娘,儿臣知错了!”
刘娥见叶沛表现尚得满意,因此说:“你既然知错,罚你禁足栖凤阁,静思己过!”
叶沛没想到刘太后高高举起的板子,反而只是轻轻落下,心中到感羞愧。
“陈忠意何在?”刘娥又问。
陈忠意弓着身进来,跪下答道:“微臣在。”
“你任着官家性子来,随意出宫,不加劝阻,罚奉半年,调前省伺候!”
皇宫内黄门内侍,分前省和后省,后省就是伺候皇帝、太后,前省则是在书画院、龙图阁等处任职,帮助抄写、保管等事务。
所谓调前省伺候,虽是平级调动,可意思就是将陈忠意由赵祯身边调走,这下赵祯身边连个报信的小黄门都没有了。
陈忠意听了,眼望赵祯,磕头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赵祯在床上躺着,才知道此次太后的来意,叶沛被禁足,陈忠意被调走,自己身边得力可靠之人都被调离,自己才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他硬强着坐起来,对太后刘娥说:“大娘娘,都是孩儿一人的错,您不要惩罚他人。”
“你便是宅心仁厚的太过,以至于手下人得寸进尺,不识高低。我让李喆过来将你手下之人好好管教管教。”
说着,吩咐李喆道:“李喆,你调到官家身边来,将这些小黄门好好管教管教,不要学陈忠意,处处放纵,毫无礼数!”
李喆上前一步,诺声说:“是,太后!”
赵祯身体虚弱,几乎要晕过去,他无力驳回,只得躺下闭眼,任凭处置。
刘太后又问刘从恩:“官家病情到底如何?”
刘从恩说:“太后娘娘放心,官家年盛,好好加以调理,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那吾便放心了。”刘太后又吩咐李喆,“你去将契丹进贡的上好山参拿来与官家补身子。好好盯着官家饮食,再不可荒唐无度了。”
李喆答应:“是,遵太后吩咐。”
叶沛跪在地上,咬着后牙,心道:“刚刚还以为太后所说有理,原来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把戏。此番出宫,官家虽赢得朝堂上一位御史,却输了身边一个近侍,相较之下,不知谁输谁赢!”
此后,刘太后又下懿旨,命巡城司逮捕大庆楼东家、伙计及当日在楼上用餐百姓等百余人进行审问,调查官家饮食案,牵连食客无数。
叶沛由此才真正知道太后刘娥手段之冷硬。
经过一番调查,竟查出官家赵祯那日去大庆楼时,丁家女公子丁月华竟然也在大庆楼吃酒。
因为涉及宰相丁谓,此事不了了之。叶沛后来在查阅案综资料时,无意中发现此事,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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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太后回到宝慈殿,饮着茶,对身边伺候的任守忠说:“叶沛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该好好给她点教训。可是我又觉得越来越离不了那丫头了!守忠呀!你说这可怎么办?”
任守忠一边为刘太后捶着肩膀,一边笑吟吟地说:“太后仁慈,叶郡主也是招人喜爱。”
“看着她,就想起当年我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真是天真呀!可以为了自己所爱放弃一切,到头来却终究是一场空。
如今老了,才明白,那些都是虚空之事,唯有实实在在的权利是让人心安的,我也不想那孩子到最后伤心失望呀!”
任守忠恭敬地听着,适时地应和道:“叶郡主聪慧过人,会明白太后一片苦心的。”
“她虽然聪明,许多事情在年轻的时候总是看不懂、想不开的,只怕现在还会恨我怨我。到她上了年纪,才会懂得我的苦心!我若是能到那个位置,将来也需要一个继承的人,叶沛倒是最肖我。”
“太后福泽深厚,何人能有您这样的福气呢?”
刘娥叹道:“我倒真想有这样一个亲生女儿,只可惜……”
刘娥心中暗想,只可惜我那亲生女儿已死,若是生下来平安长大,比叶沛还要大上许多。
她越想越伤感,无数年轻时候的旧事涌上心头,心中酸涩,如鲠在喉,面上流露出伤感神色。
任守忠见了,建议道:“不如让妙姑进宫再为太后讲道吧?”
刘娥点头,“她确实能了解我的心境,吾虽然不信那些长生之言,听听她说话,却也能使心境平和,甚为宽慰。”
“那小人就去宣了妙姑进宫。”
刘娥闭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妙姑本名刘 德妙,如同西阿官和牟元娘一样,都来自巴蜀之地。
这刘 德妙在仙山修行,说是已有三百岁,因见天象有异,紫微星在西方闪耀,因此下山进宫,求见“天下之主”。
她口灿莲花,讲经说道,又欲传授太后刘娥长生之术,因此受到刘娥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