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华作为一个坚定共产党员,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仙鬼怪。再加上那么多年的战争经历,经过血与火的磨练,早就没有任何忌讳。
有时候跟老战友们喝酒吹牛,刘振华还说觉得自己胸膛里揣着的是块石头,不是心脏,所以啥都不怕。
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哪怕是在他还是个新兵的时候,手里只提着一根梭镖,都敢冲上去和小鬼子拼命。这辈子连心慌的感觉都没体会过。
但现在,刘振华却不停的咽唾沫……为的就是让自己就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脏跳腾的慢一点。
他心慌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雨实在是太大了……
按理说刘振华枪林弹雨都不怕,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害怕这种极为平常的自然现象?这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多年从生死线上激发出来的直觉,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种提前预知的能力。
绞尽脑汁,刘振华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全部又跟放电影似的,重新过了一遍。确定自己的确没有任何地方有遗漏。
若是还会出现意外,那就真是自己脑子不够、能力不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
这么一想,刘振华倒是舒服了点。心跳的没那么快了,长舒一口气。
忽然抬头,却是看到小家伙儿头顶上用芦苇杆搭成的房顶,塌陷下来一个大鼓包。刘振华赶忙走到下方,用手指戳了戳,发现鼓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雨水。
“不好……!”
袁队长没有在垦区基层的生活工作经验,看到刘振华脸色骤变,他急忙开口问道:
“怎么了刘营长,出什么事情了!”
刘振华根本来不及解释,叫上机枪手和小家伙儿两人,光着膀子就冲进了大雨中。
不等刘振华下命令,小家伙儿蹭蹭两下就上了房顶。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双脚直接找到了横梁的位置,踩的稳稳当当的。
刘振华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上面什么情况?”
小家伙儿蹲下身子,凑近观察了一会儿,回答道:
“营长,就是雨水堆在这里流不出去,但又没能透底,所以压出来了一个鼓包!”
刘振华一听立马让他先把屋顶上堆积的水先想办法解决了。
“营长,没有工具啊!”
“你先用手捧,等我去拿个缸子给你!”
刘振华回到屋子里,袁队长迎上来问道:
“刘营长,屋子出问题了?”
这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声音已经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若是这房子出现了问题,大戈壁滩上,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人能扛得住,油料却没办法保存!
要是全部浪费了,袁队长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
“没事没事,就是顶子上暂时有点积水,很快就能解决。大家不要担心啊!”
刘振华解释着,手上却不耽误。拿着两个缸子再度冲了出去,朝着房顶,用标准的投掷手榴弹的姿势,将两个缸子扔了上去。
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点极为精准。
小家伙儿捡起缸子,便开始舀水。
忙活了好一阵,才算是把这处危险排除干净。
但刘振华还不放心。
顶着大雨,又围着房子走了一圈儿,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当初盖这间房子的时候,刘振华把它抬高了些许。加之本来就在高低上,所以显得更加突出。这样做最开始是为了放虫蛇,却是没想到还能防止雨水从地面反渗。
刘振华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甚至有些小得意。
好在落下的雨点让他及时清醒,现在可还远远没到能放松警惕的程度。
三人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屋子,袁队长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刘振华,说道:
“刘营长,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垦区和机耕队的同志就一人两小时,就挺过去了,你们先休息会儿吧,我来盯着!”
刘振华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和脖子。
这里的雨水碱性都大,渗进眼睛里,把眼珠子蛰的血红。
袁队长看刘振华没有回答,以为自己又遗漏了什么,便也不再吭声,害怕打扰了刘振华的思路。
他的确是在想事情,不过想的事情和袁队长方才说的不是一件事。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是不错,但这并不是主要的问题。
袁队长进入了一个误区。
那就是他以为天亮和雨停是一回事。
实际上,天亮不亮和雨停不停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要说熬夜,别提现在还有个屋子能挡风遮雨了,以前打仗的时候,急行军一整夜都能坚持的住,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振华还是在担心这雨的问题。
眼下所有人最关键的,就是保护好拖拉机所使用的油料。其次才是自己等人的安全问题,尤其以女兵们为重。
沉默了十来分钟,刘振华伸着脖子,看了眼袁队长手表上的时间。然后目光在屋子里来回扫视了几圈,最终落在朱有福的身上。
“营长!”
朱有福也感受到了刘振华这次目光中不同寻常的分量,起身说道。
刘振华看了眼外面的狰狞可怖的天色,觉得这话还是很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