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惊喜道:「有歌声,便有高人。公子且听,这歌非同寻常!」
青山之中,歌声清亮悠远满山回荡,却不知来自何处。鄂鲲仔细听去,但觉柔情幽幽,却一个字也听不出意思来:「滥兮抃草滥予,昌互泽予,昌州州,葚州焉乎?缦予乎?昭澹秦踰,渗惿随河湖……」
鄂鲲听得满头雾水,大奇笑道:「这是天歌,人是不懂。」
向导笑道:「老朽用雅言给公子唱一遍,只是大意了。」
说完悠悠唱了起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遇君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耻诟,心几顽而不绝兮,相知君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鄂鲲听得大是愣怔,不禁喟然一叹:「如此美歌,惜乎竟不入中原矣!」
向导笑道:「越地山歌,怎会入中原贵族之耳?」
「这人却在哪里?」鄂鲲怔怔地望着余音袅袅的青山,兀自喃喃着。
「公子唱得一曲,引她出来便了。」
「非礼也。又不是春日踏青,何能如此唐突孟浪?」鄂鲲想了想上到一块最高的山岩上,两手嘴边一圈,呼喊起来:「何方高人?敢请一见——」
一个声音真切而冰冷:「阁下高名上姓?」仿佛在身边,仍是不见人影。
「在下鄂国公子鲲。」
「我越国不与中原往来久矣,公子所来何事?」停顿片刻,真切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越人乃大禹之后,黄帝正脉是也,何故自外于天下?何况我鄂国地处江汉,在中原诸国眼中,亦是形同蛮夷。阁下又何必自谦?」
突然,真切淡漠的声音变成了一阵动人的笑声:「既如此,或可一见!」
笑语还在山谷回荡,一个白色身影从峡谷倏忽飘了上来,堪堪落在了鄂鲲面前。鄂鲲只是留心盯着对面山林,突觉眼底白影一闪,定睛一看,大是愣怔——面前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白纱裹身长发披肩,半身隐在花草之中,活活一个仙子在前。
「你?是方才与我对话之人?」鄂鲲终于开口了。
少女一阵笑声:「空山幽谷,能有何人?」
鄂鲲正色一拱手道:「既如此,鄂鲲请见越王,姑娘既为越人,又久居五泄峰,想必能通融一二。」
「你要见我父王?」
少女这一问,鄂鲲既是吃惊又是欣喜:「原来姑娘乃越国公主,失敬失敬。」
少女点点头:「这个向导,却不能入山。」
鄂鲲踌躇道:「我不谙越语,没有向导岂不误事?」
少女笑道:「我与父王皆通雅言,谁与你说越语了?自找麻烦
罢了。」
向导在一旁笑道:「无妨无妨,公子自去便了。」
鄂鲲道:「荒险山地,野兽出没,足下若出事我如何心安?」
少女冷笑道:「荒险山地?亏你说得出口。」说罢伸手一指:「左走二十步,山崖下便有一客栈。」
「客栈?当真?」鄂鲲与向导皆感大奇,异口同声地惊讶发问。
少女也不说话,白影一闪,倏忽到左手崖下,说声:「看好了。」脚下一跺,地面齐腰深的草木隆隆分开,赫然显出一条宽可容车的石板道。石板道尽头是一面光洁的巨石,巨石右侧一个灰色的凸起之物,活生生一个大纽扣。少女上前在纽扣上「啪」地一拍,轰隆一声,巨石下方滑开了一扇大门。
少女指点道:「这是客栈,机关最是简单,就这两处,客官记下了?客栈内一应物事齐全,你只关上山门,自是万无一失。父王隐于高山,各部族来往之人皆带随从,人多嘈杂,特在此处设客栈安置往来客人之随从,以防父王居所外泄。」
向导只惊愕得发愣,猛然醒悟,连连点头:「开眼开眼,公子便去了,老朽乐得享受这一番山腹奇趣。」
鄂鲲也不想耽搁,对少女一拱手道:「如此便好,请公主带我入山吧。」
少女遥指瀑布:「五泄之后,跟上了。」只一转身,便轻盈飘上了方才鄂鲲看瀑布的山头。鄂鲲大是惊愕,世上果真有如此飞升自如的轻身功夫,况且还是个纤纤少女,当真匪夷所思也。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憋足一口气大步登山。
上到山顶,少女咯咯笑道:「听说公子还当过大将军呢,怎的如山龟一般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