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望楼上的卫和大喊一声:“准你投降!官员军卒全数出城,周军不犯庶民——”如此两城一下,相邻城邑望风归降。
羌兴的步兵昼夜兼程地行军赶路,只是忙着接收城池。不消旬日,便
“夺下”鄂国北部三十余城,一多半的鄂境已入手中。善后接收的,是荣夷的文官部伍与牛车大队,进得一城,立即清点府库,将存储财货连同降官,一同装车运回洛邑;然后大体清点民户,立即划定连坐闾里,恢复市易,等等。
如此这般,马不停蹄也难以跟上大军攻占的速度。可如此这般风卷残云,也暴露出了很多问题,令卫和的大军难以行进。
第一个问题,是战线拉得太长,兵力不足。每占据一城便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把守,毕竟是鄂国的领地,民心未定,不得不小心。
可如此一来,卫和带着南下的近十万兵力只有一半不到能继续向鄂城推进了,就凭这四万多人马,能吞下鄂城吗?
第二个问题,是向何处进军的问题。究竟是去打鄂城,还是向西进军,从楚国手中夺回铜绿山?
手上的这点人马只能攻打一处,分兵是不可能的,该怎么办?这不是卫和能决断的事情,唯一的决定权在周厉王姬胡手上。
卫和的战报飞抵洛邑之时,王城谯楼刚刚打响三更。看罢战报,姬胡立即决断:留下芮良夫处置王书房政务,自己则立即赶赴卫和大军驻扎的宛城临时行营。
鸡鸣时分,王车马队已飞出洛邑兼程南下去了。姬胡之所以紧急赶赴宛城,是因为卫和在战报之外尚有一卷上书:请对大军行止一体谋划,一则可原地驻跸化鄂入周,一则伐楚夺铜绿山,一则继续南下攻取鄂城以灭亡其国。
究竟采用哪种方略,还请大王亲临决断。姬胡固然可以在洛邑召回荣夷与卫和来议决此事,然终不如亲临大军与众将当面会商更扎实。
另一层原因则是,连续两次大战的完胜,证明了卫和超绝的军事才能,接踵而来的诸多军政大事,姬胡都想听听卫和的评判。
祁仲驾驭着王车第一次在宽阔的平野大道上长途飞驰,分外振作,将高超的驾车技艺挥洒得淋漓尽致。
一辆庞大的六马青铜高车平稳得如同水上行舟,细碎的车铃声在风中连绵不断如编钟齐奏,整齐划一的二十四只马蹄时疾时徐如同鼓点拍打,身后三千铁骑隆隆如春雷滚动,真是一曲别有况味的铁马铜车行进乐章。
“禀报大王,已经到了宛城。”
“好!停车歇息片刻,稍事收拾再入大营。”姬胡搓了搓脸庞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已经举起火把的马队,扶着车轼便要下车,却觉得腿有些麻,差点跌了一个趔趄。
祁仲已经一个纵身到了车下,将姬胡背了下车。饶是如此,姬胡脚一落地已颓然软倒在了地上,不禁笑了起来。
火把之下,护卫骑士们一边大嚼着面饼夹干肉,一边喂马刷马收拾马具。
姬胡则走到祁仲看好的水边稍事梳洗,而后一边走动着活动手脚,一边举着酒袋啜饮着马奶子酒。
荣夷飞马赶来,君臣见完礼,便开始说道起事来。姬胡问:“楚国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一直按兵不动,不过依老臣看,楚王熊渠似有与大王讲和之意,铜绿山或可拱手得之。”
“何以见得?”
“老臣得到斥候报信,近日铜绿山之守军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有所减少。如此垂涎之地,却轻视如此,这只能说明熊渠有弃铜绿山而结好于大王之意。”姬胡埋头思忖了一番:“熊渠老而弥辣,不可轻视。也罢,待与卫武公议后再定吧!”
“诺!”半个时辰的歇息之后,王车马队整肃起行。大约四更时分,王车马队开到了宛城北门外十里之遥。
姬胡突然一跺车底下令:“停车!城外就地扎营。”祁仲一心只想着早点让周王进城好安卧歇息,闻令不禁愣怔了。
荣夷道:“深夜入城,大王怕搅扰将士安眠。去传令了。”祁仲这才恍然,连忙跳下车高声传令去了。
不料,马队刚刚开始扎营,便有一队骑士从宛城方向飞来查问。荣夷快步上前一看,原来是重黎率兵夜巡,简短问答后便将他领到了王车前。
姬胡很是高兴,立即便问大军驻扎并卫和等大将饮食起居诸般状况。重黎说:“番城由伯颜将军率三千骑兵把守。占据宛城后,大将军幕府便移到了城外大军营地,城内只留了五千步军团。大将军从来严守军旅法度,初更上榻五更操演,卯时准定进入幕府处置军务,从来未见异常。”姬胡皱着眉头道:“五更操演此等事还需卫君亲临么?”
“依照军法,寅时操演只练阵法分合,幕府要做的只是号角起令,而后中军司马巡视各营,原本无须统帅过问。然大将军却从来都是日日早起,亲自下场与将士一起奔跑操演。公孙大人曾多次劝阻,奈何大将军却依然如故。”姬胡听罢好一阵不说话,祁仲此时快步过来禀报:“禀报大王:行营立好!敢请大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