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侍女是强忍着没将所知实情告知于伯姬。其实,伯姬居于南宫,乃是党孟妊出的主意。
当初,伯姬的远嫁车队还没进入临淄城内,齐侯的庶长子也就是党氏之子突然发烧,急召卜官前来占筮。
比划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星象不利,有灾星入齐宫,与公子命数犯冲。
这灾星是谁,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齐侯犯了难,这婚事可不是说悔就能悔的,人也来了,总不能拦在宫外吧?
还是党氏出主意,说南宫犯冲,正好由命硬犯克的伯姬去镇住,岂不负负得正?
吕寿言听计从,不仅将伯姬的住处安排在了南宫,且心里膈应的他除了大婚当夜之外,根本将自己这位正夫人抛诸脑后,见都没再见一面。
如此,伯姬一嫁入齐宫,便相当于被打入了冷宫,如之奈何?面对如此困境,伯姬倒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般只是一味地自怨自艾,而束手无策。
她毕竟是周室的公主,从小见惯了后宫女子间的倾轧与争斗,党孟妊的那些伎俩还不够她看的。
可问题的症结还是在齐侯吕寿身上,这个男人自弱冠起便对父辈定下的这桩政治婚姻十分抗拒,且认定了自己是个克夫的扫把星。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可不是旬日间能改变的,该怎么办呢?夜幕沉沉,伯姬望着天边的那轮弯弯新月陷入了沉思。
该如何展开反击,那个头披黑纱的巫女数日前已经给了四字方略:“以退为进。”她记得,当时自己不以为然,冷笑了一声:“汝所讲‘以退为进’,何其易也?本宫如今形同打入冷宫,不退又如何?已入退无可退之境,还待如何?”
“公主所言差矣!退无可退,才有反击余地。公主请细想,二人狭路相逢,以拳搏击,是直直出拳更有力量,还是收回拳头,后退一步,再猛然出击更有力量?”黑纱后传来一名年轻女子清亮的声音。
“自然是收回拳头再出击更有力量。”伯姬缓缓应答,语气已渐趋舒缓。
“公主无论如何也是周室公主,天子亲妹,下嫁与齐国,却被一个妾室逼得离宫别居,幽闭不出。长此以往,嫡庶礼制不分,妻妾之道颠倒,不需公主说一个‘委屈’,满朝大臣,举国民众,皆会众口汹汹。公主什么都不必说,自有人为您主持公道。”此女口口声声称呼她为
“公主”而不是
“夫人”,这令伯姬顿生亲切之感,瞬间不由得将她看作自己的娘家人了。
“你说的不无道理。”伯姬轻蹙眉头道:“只是,君上始终认为本宫命硬克夫,纵然他因物议沸腾而不得不来,其心也不在此处。留得住人亦留不住其心,如此……要他何用?”
<b/>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似那党孟妊,做小伏低地讨君上之欢心。其实,各花入各眼,公主亦有自己的可取之处,何须做小伏低?”
“哦?你有办法?”伯姬心头一喜,哪个女子不希望能与夫君举案齐眉?
纵然贵为公主亦不能免俗。她所虑者,是要她摧眉折腰做出种种卑贱姿态,那她情愿幽居终老。
如今听巫隗所讲,似保持本性亦能引得夫君垂爱,如何不喜出望外?
“嗯。”巫隗点了点头,十分有把握地说:“君上自幼为公室贵胄,身边珠围翠绕,是被女人捧着长大的。什么样的讨好媚态没有见过?公主若如那些卑贱女子一般,乃是自轻身份,反会被君上看轻。若君上来南宫,公主应如此如此……”耳语得一阵,伯姬的秀目中渐放光芒,倏忽又满是疑惑,似乎不敢置信,她抬头问道:“如此这般……能行吗?不会适得其反吧?”巫隗咯咯一笑:“想那孤竹公主初入卫宫,乃是连卫侯和的面也见不上的,如今怎样了?这后宫之事,若是我巫隗不能为,则天下便无人帮得了公主了!”
“这事本宫听说了。”伯姬扑哧一笑:“不过,孤竹公主那事不难,卫侯和心无旁骛,亦无芥蒂,何况偌大一个卫宫,只有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有何难哉?姐姐若是能解决了我这里的问题,才真正当得‘后宫谋士’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