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轸不由喃喃:「世间,有如此佳人么?」他仰起头,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雪花,被那琴声托着,凭虚驭风而行,不知所来,不知所往,茕茕飘寄,随遇而安------
「我所思兮在祁连,欲往从之雪纷纷,侧身北望涕沾巾。斯人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以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远远的冰面忽然传来一阵女子和歌之声,番轸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色素纱锦衣,面上蒙着黑色纱制面巾的女子从冰面向着小舟缓缓走来------
黑色的纤影衬着这白雪寒冰,更显得窈窕纤弱,盈盈欲仙,冷眼看去,便如夜色一般幽遂神秘。
那女子的声音并不清亮,反倒有些沙哑,可这沙哑非但无损音乐之美,却如月华之晕般为乐曲平添了别样的韵味。唱词情致缠绵且浅近易懂,仿佛是说一名女子思念心上人,引颈侧望,想长久追随在他的身旁,却为世路风雪所阻,无法如愿。
思之深而怨之切,爱成痴而歌咏怀,徘徊怊怅中又蕴含着无限的神往。那歌声缥缥缈缈,溶溶荡荡,一时如在耳畔,一时又杳邈难寻,便如楼台落日静夜清雪一般,令人幽思茫茫,万事偕忘,却又不禁悲从中来,涕泪满裳。
阿满的琴音戛然而止,那如泣如诉的歌声也忽地停止了,可冰封的河面上仿佛还回荡着袅袅的余音。番氏兄弟正愣怔间,忽而不见了那黑色的丽影,番轸有些急了:「人呢?哪去了?」
「兄长莫急,」番围走到舷窗前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定是已经上了舷梯了,请兄长稍待,马上就进舱了。」
番轸也意识到自己颇有些失态,尤其是方阿满面前,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重又坐回到案前。
不一会儿,只闻得一阵环佩叮当之声,黑衣女子缓步入舱,一言不发地立于舱厅正中的空地上。她的脸被面纱紧紧罩住,微风吹来,面纱便如轻烟一样飘飘摇摇的,左右摆动却不散开,依稀能看到一张白白的脸,却看不清眉眼。
番轸正可着劲儿想看清那面纱下隐藏的容颜,忽见公子围冲着他挤眉弄眼,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不由心中一动。原来这黑衣女子竟是赤着足,两只秀美的脚美得就如盛开的兰花花蕊,脚掌细长娇小,脚踝浑圆,白得透明,像块无瑕的美玉。番轸不由看呆了------
「见过君上。」女子微微欠身福礼,她的声音沙沙的,像清晨的薄雾,四处荡漾弥漫。
番轸强迫自己平静心绪,正襟微坐,问道:「听说你色艺双绝,歌声已领略了,还有何艺献上?」
「愿为君上一舞。」女子平静说道。
「好。」番围示意阿满,后者摆好姿势,放手一奏。一段激昂苍凉的乐音婉转而出,曲调颇具异族风情,与中原传统乐音迥异。时而低沉宏阔有如万马席卷草原,时而隐隐呼啸如长风掠过林海,陡的一个高拔,俨然一声长长的吟哦,琴声铿锵飞溅,恰似夕阳之下壮士放歌,苍凉旷远,悲怆激越,直使人心弦震颤。.
伴着铿锵的琴音,女子翩翩起舞,一时番轸只觉得舱中仿佛掠过一团无处不在的乌云。这片乌云时而从头顶悄然掠过,时而于舱中央快速旋转有如黑色风暴将起------然众人提心吊胆之际,乌云又缓缓飘落于舱角一隅,有如一只玄鹤觅食------
舞着舞着,女子忽而伸出玉臂,一把将长裙的下摆撕去了,露出两条修长的,明晃晃的玉腿来。黑色的裙裾衬着白玉般晶莹光洁的长腿,看得番氏兄弟二人涎水直流------
还没等二人痴痴回过神来,一曲高拔之音响起,女子忽又扯去了腰间那块黑布,黑色的紧身胸衣下平滑而又光洁的细腰如灵蛇般舞动------番轸已顾不得体面了,
直起身子两眼发直地看着那纤细扭动的细腰,嘴巴张大得再也合不拢了。
一个悠长的颤音收尾,女子伫立不动,如黑玉雕石像一般。舱中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面纱之上。女子转身,轻轻摘下黑色的面巾,惊得番轸跌坐在地,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