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王决心已下,那便依大王之想。臣这便将那老船工的尸身发还回本家。」
「什么?那位老者死了?什么时候的事?」这回轮到姬胡大吃一惊了。
「回禀大王,那老者自知庇护了刺客,心内不安,怕牵连家人。前日一入洛邑天牢,便于当夜撞壁自戕了。」
「啊------」姬胡身体晃了晃:「他这又是何必?虽说收留了刺客,但怎么说他也有护驾之功,亦可功过相抵了,又何苦如此呢?」
「庶民百姓未经世事,何况是刺杀大王这般弥天大祸,自然心内难安。」荣夷抚慰的话显然不能使姬胡心安。
他无力地抬抬手:「罢了,依你所说,将那老者的尸身发还本家,多给些抚恤吧。此外,吩咐卫和,莫要难为他的家人。」
「大王仁厚,实乃我大周臣民之福祉也。」荣夷告辞之前,似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那个裨儿也真是愚也。明明敖兴父子将那「犯来者」的机关告知于他乃是不怀好意,他却浑然不觉,被人逐出草原还要为他们父子当刀使,真是何其愚也!」
「「犯来者」的机关?你是说此事是猃狁王父子的谋划?」姬胡皱起了眉头,心内思索着:以猃狁与周王朝的百年恩怨来看,并不是没有此种可能。所谓驱逐小裨王只是一个障眼法,实际则是要派小裨王潜伏中原,寻找刺杀我的机会。卫国与戎狄交界,且卫侯和与我交好,的确是一个比较好的落脚点。可如果这样的话,小裨王得在我的身边有内应传递消息才行啊------
正思索间,荣夷又轻声说了一句:「大王,并非臣多疑,只是这铜弩------来路着实可疑,大王不可不当心啊!」
「不会的,这不可能。」姬胡断然否定道:「这铜弩孤已携带好几年了,也从未发现这个机关暗扣。想子良将军也是一样,他在漆之邑中死战出奇,将猃狁精锐骑兵斩杀尽净,我大周北境才会有这几年的安宁。休要再说了!」
「大王,臣也不想无端猜疑国之柱石。可是,成周八师乃我大周镇守中原之砥柱,一旦有失,则社稷危矣。何况,卫侯已临朝掌制,再不能执掌成周帅印。依臣之见,大王还是从速召虢仲将军前来才是!」
姬胡长叹一声:「孤何尝不知你说的乃是至理。可孤虽有镇国之权,毕竟尚未亲政,此事还需少父首肯才行。」
对权力的渴求乃是每一位王者的本能,姬胡自然也不能例外。从他落寞的语气中,荣夷敏锐地抓住了那一份不甘,进言道:「大王,春日大朝会后您便十七了,离加冠亲政已不足三年。大王自可安心等待,可若是如今什么都不做的话,只怕真到了加冠亲政之时,也来不及铺排人事了。大王还是要提前布局才是。」
姬胡猛然回身看着他,半晌,终于长舒一口气:「先生所言极是,孤的确不该现今什么都不做,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从天而降,事在人为,亦非天意。孤这便修书发往相府,要求提前征召虢仲将军前来成周大营执掌帅印。」
「大王英明!」荣夷不假思索地山呼万岁。
的确英明。虢仲乃是虢公长父的嫡次子,其兄已继承乃父成为虢国国君,而周王朝的卿士之位则由其次子继承。按惯例,西六师与成周八师的帅印
都得由爵位高的贵族,王室宗亲掌握。姬多友虽然战功赫赫,但出身卑微,又非王族近亲。所以只能担任副职,永远不能登上最高的帅位,这是一个只论血统出身的时代,任谁本事再大也不能颠覆整个时代的普世法则。
番国都城番城,连日飞扬的大雪陡然收刹,半掩红日从厚厚的浓云缝隙向茫茫雪原洒出刺眼的光芒。
一色红色披袍的马队隆隆雷鸣般扑出番城北门,风驰电掣直向官道而去。这是番世子的护卫亲军,在江汉地区赫赫有名的井氏飞骑。
骑士一百,人皆精壮猛士,马皆雄骏无匹。人手一口特制的四尺长厚背战刀,一张硬弓一壶二十支铁镞长箭,一把精铁打造的近战短剑。每名骑士配置两匹战马轮换骑乘,长途奔袭追击最是快捷迅猛无与伦比。
他们都是当年井氏贵族全盛时期留下的府兵与门客侠士之后,在井氏败落之后大多东出投靠了嫁到番国的井姬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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