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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二 齐国守丧

没想到这个时候,力主攻战的齐献侯吕不山竟然恰到好处地崩逝了,给了齐国息兵罢战一个绝好的理由。国丧期间,岂能用兵?如果周王室再给个面子,齐国也就好就坡下驴了。荣夷的到来,无疑就是这个台阶。

殡礼已毕,在招待王使的齐宫午宴上,荣夷呈上了天子亲赐的彤册,代表周王室承认了吕寿继承齐国君位的合法性,齐国君臣深深松了一口气。荣夷进一步提出了伯姬下嫁之事,吕寿想起先父的遗言,忍着心头的不快推托道:“父侯尸骨未寒,寡人尚需守孝,怎能议及大婚之事?”

荣夷正色道:“齐侯之孝感同天地,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此事乃先齐侯亲定,君上完婚亦是尽孝矣。至于守孝,那也无妨。伯姬公主转过年才及笄,不急于成婚,只消太史卜得吉日,晚一两年之期两下皆便,岂不美哉?”

立冬时节,镐京相府的胡杨林内,每至黄昏都会传来一阵沉郁凄然的琴声,伴随着召伯虎和唱《北门》的高亢苍凉之声: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咦?不是说周王驾幸洛邑,一体调度,诸事顺遂吗?姬多友一战成名,全天下无不畏惧成周新八师的崭新战力,齐宋两国俯首称臣,鄂国被打怂了胆------如此这般,召公虎但有何愁?

秋气萧瑟,株株胡杨都是一团瑟瑟抖动的火焰,脚下红叶飘零,置身林中如飘进了无边的火海,沐进了漫天的落霞。召伯虎独坐竹楼高台,却全然无心欣赏这秋日奇观。一曲终了,他轻叹一声,从琴弦上撩起的纤长食指久久停留于紫铜炉鼎缭绕的香雾轻烟之中。

他已接到洛邑传来的王书,姬胡用极其兴奋的语气告诉自己信任的少父,此次东巡所取得的一揽子巨大成果,壮志凌云之意溢于言表。

可是,在替自己学生欣喜之余,他也深刻感受到了少年天子心底那抑制不住的冲动,他想开疆拓土,欲大展宏图,气吞山河------这冲动已经不是自己这个辅政少父所能压制劝服的了。他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姬胡终将与自己分道而行,渐行渐远------

国事如此,家事也不轻松。

刚刚入冬,妻子召己便又病重卧床。那位宫中老太医令叹息道:“夫人操劳忧心太甚,再加上心气郁结,上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又一直未好全。这时日久了,身子便慢慢拖垮了。”

召伯虎又如何不明白妻子的病根何在?小产之后的落红之症便一直没好过,再加上孟己之死横梗在心头,时时还要牵挂着母国娘家兄长之处境,如何能好生将养?如此劳心忧神,内里早就掏空了,一场最寻常的小病也会经受不住了。

可饶是如此,她还偏偏要为自己操心。接连开脸了两个侍婢犹不放心,每回去看她,总是泪眼迷蒙地望着丈夫,满是歉疚道:“夫君,妾已是不中用,既不能料理中馈,又不能抚育儿女。咱们自己的孩子还好说,只是四王子皇父,可不敢耽搁了他。夫君身为首辅,乃是当国之人,岂能为家事分心?不如娶个二房之妻------”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愤而站起:“夫人想什么呢?什么二房?难道一个孟己的教训还不够深刻的吗?你休得胡说,如若不然------”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如若不然再不来看她?这话说得出口么?只能一声冷哼来代替了。如是几回,搞得他都不敢去看召己了。唉!

他摇了摇头,顿觉心烦意乱,还是付之于琴瑟吧。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汝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词唱出口,召伯虎猛然心惊:怎么弹了这首曲子,这不是一首悼亡诗吗?太不吉利了。指尖猛然按弦,想止住琴弦的剧烈颤动,不料“砰”的一声金石之响,琴弦断了——

召伯虎眼看着那根断成两截的琴弦无力地瘫软在红桐木制的琴板上,心中顿时一凉,古语:“断弦者,丧妻也。”看来乃不祥之兆也!

“相爷,不好了,夫人她------吐血了!”一个内房婢女在密伯的引导下从胡杨林深处跌跌撞撞跪来,眼里含泪,边哭边喊道。

召伯虎一惊,立即起身向竹楼下冲去,用力过猛,撞翻了琴声,“轰隆隆”的巨响回荡于胡杨林中。

召伯虎匆匆跨进内室时,正看见召己仰卧于帐榻之上,面如金纸,两名府医与一名刚刚从宫中请来的太医围着她正施着针灸。榻前三个小儿女正由各自的嬷嬷抱着在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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