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姬多友大惊:“什么时候?”
“就在你跟着召公来我幽禁之处的时候,我已亲手将疫方交托于你。”
“你是说那个胡笳?”
“是的,”屠格答曰:“这胡笳是父王在漆之战前交给我的,当时他说过,铜弩重宝利器,却只会杀戮;而胡笳不值一钱,却足可以救人性命。父王说过,别看这小小玩意,却比当初的‘犯来者’还要珍贵几分哪------”
“这------”姬多友慌了神,心道若是自己早就拿了这珍贵的疫方在手上,这么久都浑身无觉,白白看着许多性命死于宫中,这可真是造大孽了!他赶紧下马将浑身摸了个遍,竟没找到那个胡笳。
“怎么?那胡笳大哥没带在身边吗?”屠格语中带有几分失望之意,颇觉自己如此珍贵的赠物对方竟浑不放在心上。
“哎呀!”多友猛地一拍脑门,大呼道:“原是放在区庐我自己的榻下床褥内了,这几日都没去理会它!这下可怎么好?”他抬眼嗔怪地瞪了屠格一眼:“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现在才说?”
屠格瞟了一眼身后的射雕者,面露为难之色:“当日召国公在场,小弟亦有诸般为难之处,还望大哥海涵------”
话未明说,姬多友何等聪敏,早已领会到了屠格的言外之意。他身为敌国人质,手握如此重要的筹码,怎可轻示于人?能将这胡笳交付自己之手,已是无上的信任了,自己又怎能如此苛求呢?
想到此处,多友顿觉内疚不已,连连抱拳谢道:“友得兄弟如此信重,已是受宠若惊,遑论其他?兄弟慢行,他日相逢,愚兄定会报答此番赠方之深恩!”
“大哥保重!”一行人勒转马头欲行时,屠格忽然转头,目光闪烁,脚步迟疑。
多友知他还有话未说完,上前问道:“兄弟还有何言吩咐?”
屠格一拱手道:“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有相遇之期。愚弟有一言相嘱!”
“你我兄弟,但讲无妨!”
“兄长为人旷放,不拘小节,不知折节侍人为何物。如今,又于鼠蛊一事牵涉过深,倘有一日不容于这大周庙堂,只要有我屠格在,猃狁王庭的大门永远为大哥敞开着!”
掷地有声,虽然多友觉得此言有些多余,但仍然不免感动莫名,动容道:“友记下了,兄弟保重!”
话音落处,屠格已被一名射雕者扶上了一辆戎辂,为首的蒙面者马鞭一指,大声说道:“走吧!”上百名骑士扬鞭而起,头也不回地去了。
多友望着那一溜滚滚而去的烟尘,心中十分不舍,眼圈竟止不住地红了。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得尽快赶回镐京,拿到那个胡笳,晚了就来不及了。
“来人!”他命令王车驭手:“将马套解下,匀一匹驾马给我以作备用!”
召公府内书房,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向召伯虎汇报些什么。门外的仆役都被清退到三丈外,内书房的门外,还有密叔亲自值守。仆役们训练有素,明白此种情形,定是相爷有机密要事,都不敢大声喘气。
室内密闭,但有冰盆散出的丝丝冷气,并不觉得如何闷热。少年眉目英朗,举手投足间透出一份利落与洒脱。
“伯颜,都调查清楚了么?”
“禀相爷,都已查清。鄂侯驭方入京时并未投宿驿馆,而是居于城中一高档商社,名曰‘来凤居’。店主绰号商子,实名猗恭,从中原成周地方而来,在此经营商社已有三年。他在镐京除了‘来凤居’,还有一家酒肆,设有凤鸣台,常有游学士子于台上公开论辩,十分知名。”
“凤鸣台?”召伯虎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忽地一转身,一个肤色黝黑的颀长身影映入脑海——荣夷?这难道是巧合?
伯颜见他神情有异,轻唤了一声:“相爷?目下该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个猗恭押过来审问?”
“审问?”召伯虎苦笑一声:“人家一个守法商贾,什么都没做,又没触犯《周礼》,凭什么抓他?派人盯紧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出入商社与那家酒肆。去吧!”
伯颜应声而去,召伯虎缓缓坐于案后,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他早就疑惑,若是鼠蛊之事的确乃鄂姞与猃狁私通设谋,那么一个深宫中的女人,一个远在南方荆汉之地的鄂国,又是怎么和远在漠北的猃狁王庭搭上关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