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己吃了一惊,本能答曰:“夫君,妾初嫁之时,从番国娘家带来媵仆四十五人,皆有陪嫁名单为证。夫君一查便知,怎么?此人有何不妥么?”
召伯虎隐露怒气,将两份名册掷于案上,指着其中一份道:“这份名册是你当初陪嫁之时的底单,上头并无应大此人。而这另一份,”他指着另外一根薄竹片道:“是应大的奴籍丹书,他入府之时,你已生下睢儿,却记录成你的奴仆?你说,他究竟是你的陪嫁奴才,还是孟己的?”
召己自成婚以来,与丈夫一直算是相敬如宾,还从未受过如此的疾言厉色,心知事情不好,定是应大闯下什么大祸,自己若不说实话,是过不了关的。于是,把心一横,直言道:“夫君容禀,这个应大,的确是孟己的陪嫁奴才。他是孟己乳母之夫,夫妻俩一同陪嫁了来的,打小是看着我这妹妹长大的,非比其他奴才。孟己与他们亲厚,想为他们谋个好去处,便央了妾将他夫妇二人的奴籍改为我的名下。妾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了。”
“糊涂!”召伯虎猛一拍案:“你怎可如此行事?井田与自耕民和王田交错,庄头之位岂可轻付?你不了解这个应大的为人,便轻轻答应了?你知不知道,这个应大在渭南井田,欺男霸女,逼压良民之田,欠下多少条人命?如今,竟闹到了天子眼前,你说,我身为首辅大政,有这样的家奴,有何脸面立于王阶之下?”
召己惊得面色苍白,伏地跪泣道:“妾见识浅薄,原以为此事不打紧,夫君国政繁忙,便轻轻处置了。不想惹下此般祸事,都是妾的过错。请夫君责罚。”
“怨不得你。”召伯虎深吸一口气,脸上重又平整如常:“媵妾身份卑微,何况媵妾之职嫁奴仆,不改在夫人名下,如何做得庄头?如何挣下家产?这是孟己私心过甚,不可轻饶之。密叔,”
密叔一声脆亮应声,召伯虎吩咐道:“孟己即日起禁足后院,无我令牌,任何人都不得进出。”他瞟了一眼召己,又加上一句:“夫人也不例外。”
召伯虎边说边望外疾走,一面高喊着“备车!”
召己不敢追出去,低声问前来相扶的密叔道:“相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相爷要亲往渭南处理井田之事,事情甚急,连宫里都来不及禀报,只向天子呈了一份请罪书。”
“唉——,都是我,给夫君添麻烦了。”召己一脸自责。
“夫人莫要自责,相爷还是体谅夫人主持中馈的辛劳的。只是------”密叔喃喃道:“相爷偶尔也提过,夫人心善贤慧,就是-------太心软了。”
召己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伫立了良久。
“------果真如此?你可打探清楚了?”周公定眯缝着眼缓缓问道。
“奴才细细打听了,确实如此。”长椅边上站着一个微微发福的家老,低声回道:“召国公一把火烧掉了满箱子的欠条借据,井田边的吆喝声便是几里外也能听见。最了不得的,是把领头的应大和几个作恶最甚的庄头当场押往沟渠边,立时砍了脑袋。那血,把成渠都染红了。”
十丈见方的书房内,三面大墙上竖着高高的榉木架,上头摆满了各色竹简,悬丝吊挂的各色书签琳琅满目,玉质的,木质的,铜质的------外头日光明朗,顺着高窗照入屋内,直烘得满屋墨香泛溢。
周公定已过知天命之年,却依旧身形魁伟,骨骼硬朗,闲时依着少年时养成的习惯,一日不入书房便难受得紧。此时,他坐在临窗长椅上,反复调和着黄玉盅内的红色封泥,身旁立着微微发福的掌事家老梅伯。
周公定放下铜调片,一手抚须而叹:“这些人也是太贪了。历代以来,召公府都宽以待下,对佃户实行‘丰年不加租,灾年减免赋’,这事王畿内谁不知晓?可这个应大竟敢这般为非作歹,才当上井田管事两三年的功夫,竟弄得佃户们不得聊生,还落了上千金的欠租和借贷,哪有这般荒谬的事!天理国法俱是难容!该杀!”
“也是他太贪,本来就是一个媵妾的陪嫁奴仆,人下之人,有什么见识和本事?一旦任事,还不往死里搜刮?只怕蚊子腿上也想刮下二两肉来!”梅伯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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