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厅堂,面对少年天子的雷霆之怒,人人吓得不敢吱声,寂静得如深山幽谷,每个人的呼吸都气息可闻。
卫和从未见过姬胡如此盛怒,不禁为之震撼与感奋。一个国王能如此掂得清国家安危与庶民生计之间的利害关联,天下仅见矣!可目下还是要安抚住天子的震怒,把事情问清楚再作决断。他轻咳一声,问百里老汉:“若事实果真如此,你们典卖田地后,为何不留在本地做佃户?反而逃往王庄呢?都是一样做佃户,为何要背井离乡远离先人坟墓呢?”
百里老汉嗫嚅着答道:“这------老汉我的地是典卖给了祭公家,他家的管事的如狼似虎,做了他家的佃户------不但田租比旁的庄子高出两三成,管事的还动辄役使佃农们给他干私活儿,逢年过节索钱要人,遇上由头还要加租。一干庄头仗势凌辱人家妻女,真真是禽兽不如!老汉宁肯带妻小投奔王庄,也不能留下来任人揉搓死啊!”
“区区一个管事,竟敢盘剥至此?”姬胡面上疾风骤雨,阴沉戾气,他指着跪在百里老汉身后的人问道:“那你们呢?也是把地典卖给了祭公高吗?”
有两三人应声说是,另有几人说是把地典卖给了周公家,其中有一人答案与众不同:“我------是典卖给了召公府。”
姬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召公?是辅政召公吗?”
那人听出周王语气不愉,赶紧下拜道:“小的不敢撒谎,的确是召公府,和百里叔伯的遭际一般无二。”
姬胡心中一片苍凉,低声喃喃道:“少父亦牵涉其中,我大周天下,难道真的无有一个忠臣么?”他的话语十分轻巧,除了近身侍立的卫和,没有其他人听见他说什么。
卫和低声劝慰道:“大王莫要忧心,召国公终日囿于国政,打理家产的这些事定然是交给底下人去办的。一时失察,亦是常事。”
见姬胡虽不应声,但面色微霁,卫和继续追问道:“你们且说说,那些占了你们田地的领主们是怎么对待佃户的。据实以告,一个字都不许虚言。一个一个说,每个人都得说。”
百里老汉先开了口:“那些事恐怕大王听了要瘆得慌。数九寒冬,一家人没柴火,只靠几件单衣御寒,小孩子冻病而死的有;因为租钱繁重,老人舍不得吃,生生饿死的有;便是如此,有劳力的男人,妇女还得一日不辍地下地干活——”
方才提了召公府的那人噙着泪水诉道:“病得咳出血了还得干,冻烂了脚还得干,孩子在屋里冻饿哭得撕心裂肺还得干------”
“大王啊,佃农们何尝不想奋起一搏,可上有通了声气的官府,下有狼豺虎豹的打手庄头,佃农们叫看得死死的,又不知道上哪去告状,几次闹起来又被压下去,反叫迫得更狠了。”
“大王,俗话说安土重迁,咱们求告无门,做祭公家的佃户迟早一家人都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我等只好投奔王庄,好歹巫庄头不会把咱们往死里逼不是么?”百里老汉最后总结道。
姬胡的拳头在袖子下攥得紧紧的------
送走了百里老汉等一行人,姬胡的脸色铁青得怕人。卫和试探着问道:“大王,巫老福等庄头该如何处置?”
姬胡没好气地回道:“孤未亲政,你该去问少父!”一脸怨怼之意。
卫和笑了:“此乃王庄之事,非国政,大王随时可做得主。”
姬胡揉了揉皱了很久的眉头,说道:“他们虽贪了些田土之利,却还算有分寸,并不曾往死里逼迫佃农。”
卫和点了点头:“这两日四下里走动了下,这王庄里的佃户大多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没有卖儿卖女的,也没有饿死人。巫老福这帮家伙们,看来胆子并不算大,顶多算个爱小偷小摸的家贼。大王之意,是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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