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又不怨你,哭的什么劲?起来上路。”
“大王,马惊歇三日,走不得啊。”
卫和也来相劝:“大王有伤在身,不坐马车不能前行啊!”
姬胡脸色一沉:“王师骑士谁打仗不负伤,孤受这么点伤便不能走路了?”
姬多友跪地苦谏道:“大王,王车名马受惊,的确要歇一歇才能前行。何况大王的伤也需稍加调养,目下无事,不如找间民舍暂歇歇脚。明日再上路不迟!”末了再加上一句:“末将身负护卫之责,此事不得不向召公请奏!”
姬胡怅然:“也罢,那就暂歇得一晚。 无错更新@此地荒无人烟,全都牵马步行!”
卫和还在愣怔,姬胡已经拽起一根插在雪地中的枯枝,探着雪地径自大步去了。
冬日严寒,从午后一直行到夕阳落晖之时,才远远瞧见一座山庄的轮廓在雪中若隐若现。只见黑沉的田庄大门隐然在望,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点着。再近些,却瞧见一个矮矮黑黑的汉子在庄门前站着,后头还跟着一群人。
牵马前行的马队才至庄门,那矮矮黑黑的汉子立马上前跪下,大声道:“小的王庄管事巫老福,给天子请安。大王一路辛苦,里头一应屋舍都有预备好了,就等着大王下榻呢!”
原来这里是周王室名下的一处庄园,姬胡嗔怪地瞟了一眼卫和,后者叫抿嘴笑道:“这不怪我,召相出巡前就嘱咐预备下的,关中一路王庄都要照应。你受了伤,我还不得传个话么?”
姬胡亦无可奈何。
庄里的主屋早已灯火通明,里头桌案等家具全被擦试得干干净净,器物也摆放得整齐大方。一盏羊角宫灯放在床头小几上,梨花木圆桌上摆着一整套玉制茶具,壶口还微微冒着茶香。
老太医进来给姬胡做了仔细的诊治,断定外伤无事,因剧烈碰撞而淤积体内的淤血,却需要缓慢的舒散。要不是厚雪裹着山石,这一撞非撞断肋骨不可。
虽无大险,但姬胡还是被左右严密看护着,一连两日只得安卧榻上。第二日傍晚,姬胡吩咐沐浴,足足在大圆木桶里狠狠泡了小半个时辰,直至把筋骨都泡松软了这才出来。忽觉一阵良心刺痛,想自己好容易来一趟王庄,却不曾有什么恩典与赏赐,颇有些说不过去。
所谓王庄,是直属于周王室的庄园与田苑,其租赋收入直接划入王室所属的内府。周王室在王畿地域内有大小王庄近百,都有内府直派的吏员管理,但若无意外,大多数王庄管事终其一生都见不到周王一面。若谁有幸得周王驾临,那是可以炫耀子孙的。
得知周王召见,巫老福赶紧带了一群分管事与庄头来请安,堆上了满脸的笑容,备了一车的奉承话。谁知姬胡听了半天,只淡淡问了一句:“庄上的粮库都是满的吗?”
巫老福摸不着头脑,据实答道:“禀大王,这几年尚算丰年,仓禀皆满,粟米盈库。”
“好。”姬胡吩咐道:“孤好容易来一回,庄农们连年辛苦,孤不能毫无表示。这样吧,按庄户名册让他们前来领赏,另派庄丁前去粮库调粮,凡庄上在册的佃户,按人头每人赏粟米五斤。”
“这------”巫老福隐隐觉得不妙,可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来,只得去办了。
入夜,庄园主屋内灯火通明。卫和拿过巫老福交上的名册,缓缓读了起来。庭院正中堆满了几人高的粮袋,每个袋子用红绳扎紧,里头装的是五斤粟米。粮食特有的香气。
弥漫满室。
卫和高声道:“这一年到头的,大伙儿也辛苦了。大王头一回来,无有长物,略赏点粮食,也叫大伙儿高兴高兴。”
还没等众管事反应过来,内侍已经高声唱喏起名字来,进来一个佃户便发送一袋粟米,然后问家中可有六旬以上的老人,有一个就多给一袋。每发完一个,内侍便勾掉一个名字。那佃农抱着重重的粮袋,犹自云里雾里,脚步虚晃着离开大厅。
前几个佃户进来时还或有气无力,或战战兢兢,待到发了五六个后,在后头等着的佃户都听得消息,得知今日竟有白得赏粮的好事,这一下顿时似盐撒进热油锅,院中一片喧嚣。他们进来时红光满面,出门时喜气洋洋,满嘴吉祥道谢的好话。@*~~
众庄头管事面面相觑,都不太了解其意,有些似有些愤愤,有些大声谄媚周王的善举,独有巫老福额头渐见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