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多友一行从祁连山向南走了七八日,方才到达周与猃狁的北部边界重镇——棫北关。这一带近百年前本是猃狁部族的故居之地,自周昭王突袭,猃狁部被迫向西北迁徙之后,此地便被周王朝统收。后来,周孝王封善养马的嬴非子为附庸,立国为秦,此地便交由秦君管理。
隗多友到达棫北关时,已是天色向晚,一轮红日依着高大的角楼缓缓西落,万道金光从角楼拱洞的缝隙中迸射而出,照得四下里一片灿烂。
这是隗多友第一次来到西北边塞,他又是个知兵之人,不免事事都感新奇,心中喜悦自不待言。就连广袤无垠的沙漠在他看来,也是只见其辽阔,不觉其荒凉。
要入关必须要走过一条干涸的河道,那河道许是干枯已久,连冰也不见一片,河底到处都是拳头般大小的卵石。但好在石子远较黄沙易于着力,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行进得反倒比从前快了。
刚上得河堤,忽听得身后脚步声杂沓,连带有几个男人的呼喝叫骂之声。
只听一人说道:“过来的时候是你骑的马,现在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另一人回道:“胡扯,前日是你接收的那批病马,弄得关里的马儿全他娘的倒下了。现在,你梁伯还有什么脸骑马?老子没把你揍趴下就算是讲兄弟情义了!”
隗多友把这些话听在耳中,低声问身后的密叔:“大周边关的兵士难道都是步行巡逻的吗?”
密叔答曰:“不是的。这里与猃狁相接,为防对方骑兵突袭,巡逻兵士一般都得骑马巡视。听他们的意思,莫不是这地方发了马瘟不成?”
“我去问问。”
隗多友催马向前,喝住已扭打成一团的两名兵士:“二位好汉且住手!我有话要问?”
那个叫梁伯的先收了手,斜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隗多友,只见对方英气勃勃,似是不凡,亦不敢怠慢,回揖了一礼道:“不敢?尊驾有何事相问?”
“适才你们所说的马病了是怎么回事?”
梁伯脸色一青,冷冷回道:“此乃我关中之事,你是何人?为何要打探此事?”
另一人气势汹汹地指道:“我看你们像是猃狁人的奸细,不管了,先把他们抓起来审问一番再说。”
“慢着!”密叔赶紧护在隗多友身前:“尔等休要放肆!在下乃是辅政召国公的家老,这是隗子良将军,亦是国公专程从朝歌请来的贵客!你等敢这般无礼?速带我们去见关长!”
二人面面相觑,那个梁伯大着胆子喝道:“你说是便是啦?有何凭据?”
密叔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的实心竹板递了过去,这便是镐京王城亲贵之家奴仆通用的照身。上头刻画有人头,姓名,所属主人并烙有官府印记,梁伯看了半天,这才信了。拱手赔礼道:“原来真是召国公府的家老,小人失礼,万望恕罪!”
隗多友已等不及了,急切问道:“你们关里的马是怎么回事?”
梁伯答道:“前几日,有一拨猃狁人赶着上百匹马意欲犯边,被我等击退,还杀了其中两人。他们所赶的马匹自然也充公了,按我们这儿的规矩,缴获的马匹是要送往秦国马场以供西六师练兵之用的。昨日,这批马刚刚送走,我们关里的马便接二连三地病倒了,弄得咱们巡逻的兵士都只能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