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垣虽不是正式的城墙,但门墙也比寻常人家的高大厚重,足有两三人高,近半尺厚的朱漆大门外包铜皮,上了门闩后,非有重锤不能击破。戎人们在外头疯狂擂门,却不见半点儿晃动,拿刀枪又砍又刺也无用处。卫兵们从上头又是射箭,又是扔石头,射死砸死无数。
隗奴命令将搭王帐的圆木扛来撞门,另一边催促手下搭简梯爬上次垣。谁知隗多友早备了许多两米余长的白蜡杆,顶端尖利,杆身轻便,垣上两人一组共托着,但见垣下有人沿简梯想攀爬而上,便狠狠戳下去。只听惨叫连连,“扑通”数声,立时就有几个被戳穿下腭或胸膛,重重跌落下去。
也有勇悍的戎人,挥舞大刀爬墙,谁知那木杆是涂抹过焦油的,等闲利器砍它不动;另有身手灵活,木杆戳刺不中的,早有弓箭手在上头看着,唰唰几下射将下来。
停了片刻,隗奴也让自家弓箭手在垣下集结,一同往垣上射箭,好掩护同伴向上攀爬,一时箭镞纷纷。片刻间,手持木杆的兵士们有不少中箭的,隗多友让人赶紧把伤者换下来。
隗多友挥舞长剑,命兵士们拿出小包装好的石灰,避过箭雨,迅速抬手撒出去。石灰纷纷扬扬,下头一阵“哎哟”惨叫,夹杂着咒骂惊呼——
“快闭上眼睛,上头撒石灰啦!”
“卫人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居然使这般下作手段------”
此后近半个时辰,戎人停止了进攻,里外渐渐安静。可隗多友清楚,这是敌方在酝酿新的攻势。依隗奴争强好胜的性格,他是决不肯丢面子的,一定要在无终王大军到来之前立下大功才有面子。他嘱咐军士道:“弟兄们要小心,戎人还会再次进攻的!”
果然不出片刻,戎人在眼睛处蒙上一块薄布条,呼喊着再次攀垣。这回进攻人数众多,土垣上人头攒动,射箭,捅杆子已是来不及了。
此时,垣上早架起的油锅已冒起瘆人的青烟,隗多友大叫一声将一桶桶滚油传开,然后“刺啦”一声,泼洒下去。只听下头瞬间响起鬼哭狼嚎般的叫声,伴随着人肉焦臭的气味,深夜中显得格外惊怖。此时正值春季,浇油的兵士们身披棉袄,手戴皮套自是不怕。可下头的戎人自入卫境都脱了皮裘,别说被当头浇中的立时去了半条命,便是周围被溅到些许的,也是剧痛到跳脚。
泼滚油远比旁的波及面大,戎人这次进攻死伤惨重,下头一时消停。
隗奴气急败坏,却也无计可施,自从弑父夺位以来,还从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这叫他以后如何在无终王的面前吹牛自吹?他已经能想象大王子那嘲讽的嘴角了。
下属进言:“大王,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这边死伤惨重,这还只是朝歌的次垣,今夜是断断拿不下卫都的。不如休整一下,牧人们赶了大半天路,又恶斗到大半夜,连晚膳都不曾吃。实在是打不动了!不如等后头无终国大军到来,两下合军一起攻城,一举拿下岂不是好?”
隗奴再执拗的性子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他只同意了一半:“行,今夜休整,待明日天亮,再行攻城。拿不下朝歌,至少要先拿下次垣。否则,我有何面目立足于草原?”
日上三竿,隗戎骑兵的新一轮攻势正式开始。这一回,隗奴仿佛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管不顾地押上了自己所有的赌注,不拿下次垣誓不甘休。
垣门被连夜捡拾的干柴包围放火,烧红的铜皮与里头的硬木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为防垣上射下的弓箭,戎兵们整齐划一地彼此靠拢将手里的木盾牌举进头顶,像一条鱼鳞紧密的大鱼般护住头顶,也护住燃烧的火堆。无数的短梯一夜间冒了出来,那是隗奴连夜鞭策着工匠们赶制出来的产物,无数的兵士挥舞着大刀爬上垣头,渐渐地卫兵有些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