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之中,一个人悄悄走到召伯虎身边,只一句话便把隗多友震醒了:“国公爷,大王召您速速入宫商讨征伐猃狁大计。”
这一下,无论是召伯虎还是隗多友都是一脸迷茫:猃狁?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怎么好好的又要打仗了?
召伯虎觉得奇怪是正常的。周王朝与猃狁自穆王时代成为死敌以来,几乎隔不三五年便会爆发大战,可那一般都是在春季。春天草原刚刚解冻,贮存的粮食与财物经过一个寒冬,已消耗殆尽。牧民们只有出来抢掠才能继续维持生存,那周王朝为自保,也必须持戟自卫。
可那是春季呀!如今却是秋天,草原上水草丰美,牛羊正在长膘,游牧民族正膘肥体壮。若战事不利,一拖就会到了冬天,到时天寒地冻,后勤补给跟不上,大军困在冰天雪地动弹不得,可怎么办?
人人都知道,秋季不利于与猃狁作战,可偏偏周夷王吃了砰砣铁了心,谁的劝都不听。周公定献上了逆王子皙的首级,觉得自己的腰杆子硬气了些,理直气壮地出来劝谏:“若是猃狁坚壁不战,打定主意拖到冬天,那我军可就进退维谷了。届时便是想退兵也难了!”
姬燮目光扫过案几上的木函,那里头正盛着他堂叔姬皙的一颗首级,斜乜着周公定道:“国公为我周王室立下如此大功,此番出征便随孤一同前去,卿素来是个有福之人,我大军定能借卿之力,逢凶化吉,大胜还朝!”
“怎么,大王又要御驾亲征吗?”这下,召伯虎也是大吃一惊:“去年大王刚刚亲征,大胜而归,如今宫中遭逢大变,大王心力交瘁,如何受得那远征跋涉之苦?若大王执意出征,臣请为帅,领军出征!”
姬燮眼中掠过一丝暖意,缓了口气道:“子穆啊,知道你体恤孤。只是此番出征非同小可,不成功便成仁。你需留下辅佐太子监国,镇守丰镐两京,国本为重,太子离不开你呀!”
见召伯虎还欲再辩,姬燮却打定主意不让他再开口了,他站起身道:“孤此次出征,西六师全军出动,虢公长父为辅,秦君策应,周公参佐。兵贵神速,三日后起兵,请召公子穆协办出征粮草。孤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多言!”
周公定是暗自心中叫苦:每回出征都把我带着,是生怕自己掣肘太子呢!也不知这回有没有那么好命。
众臣见事已至此,都只能摇头叹息,退出大殿。周夷王却偏偏把召伯虎留下,单独嘱咐道:“此番若不能大破太原之戎,孤誓不还京。若事有不测,你一定要好好扶保太子即位,还有皇父------王后可是把两个儿子都托付与你夫妇了!”
召伯虎不由悲从中来,跪地伏泣道:“大王,出征之前,切莫言此不吉之辞,臣一定好好辅佐太子监国,等待大王得胜归来!”
因要带隗多友前往东宫给卫公子和送家信,一直盘桓到月儿东升之时,召伯虎这才出宫。虽是入秋,但京城入夜便觉异常寒冷,仿若一瞬间入了冬。朔风在树丫间飞快走动,如潜伏暗处的毒蛇在咝咝吐着芯子。
召伯虎抬头望天,夜黑如墨,月暗星稀,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天际。街市已宵禁,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正要上车,忽听一声:“子穆且慢!”
看到来人,召伯虎一愣:“国公爷?!”他看了看周遭,迟疑道:“难道您散朝后一直在此处等我?”
周公定苦笑着点点头,召伯虎颇觉心惊,旋即镇定下来:“国公爷定是有要事,但讲无妨,若虎真有能略尽绵力之处,定不会推托。”
周公定一拱手,郑重其事地向召伯虎施了个礼,召伯虎还礼不迭:“你我同为王室公卿,您的辈份犹在虎之上,实不必如此,折煞我也!”
“子穆是个聪明人,应知大王此行是抱着必死之志去的吧?”周公定一脸愁容。潜台词是,那位死了老婆不想活,别拖着西六师和他陪葬呀,他还想活呢!
召伯虎虽也有同感,但却不能宣之于口,本能辩驳道:“大王乃天子,必能逢凶化吉,得天护佑;再加上众将士奋勇当先,战场风云变幻莫测,往往能绝处逢生,转败为胜。国公爷何必如此悲观?”
周公定摆摆手:“悲不悲观且另说。子穆要求我铲除废王子皙,而今我已办到,该轮到子穆践约了。”
召伯虎皱起眉头:“莫非------你要我出面将你留在镐京?”此事怕是有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