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胡这段日子以来变得沉默许多,身边之人只是劝慰他,却没有人真正触及他的心中隐痛。今日得见亲弟,往事历历在目,又面对素日亲厚的恩师,一时忍不住,将心中块垒吐了个干净。
“少傅,你说身为王者,为什么要纳那许多女人?”姬胡喃喃道:“父王既然深爱母后,就该一心一意对待她,不给其他女人以可乘之机。哼!那几个贱妇,还真以为害死了我母后,她们就能上位了?还不是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召伯虎还是第一回看见姬胡流露出那般深刻的怨毒与痛恨,这结该如何解?他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太子,身为王者,有各方势力需要平衡,这样才能保持江山稳固。天下的非姬姓诸侯,也需要周王身边有本国女子侍奉着,他们才觉安心。这是政治的需要,你母后也是懂得的,身为王后,一国之母,所需要承担的东西有时并不比周王少。”
见姬胡默不作声,神色有所动,召伯虎继续说道:“太子啊,等你登上王位,就自然懂得你父王的难处了。还有一句话,子不言父母之过,何况是君父?莫要等到失去时,再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身为人子,还是要孝敬父亲为上!”
姬胡低下头,转动着案上的白玉卮:“所以,你也主张父王放过周国公吗?”
“是的,此事的确是臣力劝。”召伯虎丝毫没有迟疑:“我知道太子心有不甘,但周公家族十几代为大周卿士,其势力根深叶茂,一旦摇撼,则天下不稳。若能借此机会除去王子皙,解了大王与太子之隐忧,又使齐国与周公生隙,是最好的办法了。”
沉默,姬胡似乎反复思量了一阵儿,终于还是妥协了。他长叹一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扭头看着窗外这在吐蕾的芙蓉花枝,缓缓说道:“皇父出生已有两个月了,如今我这个长兄才来看他,也不知他长大后,会不会怨我不顾兄弟之情?”
“不会的。太子与四王子是真正的嫡亲兄弟,骨肉相连,怎会怨您?”召伯虎低声劝道:“臣知道太子一直不来看他,是怕回想起当日王后崩逝的情景,触景伤怀。其实大王也是如此。”
<b/> “少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姬胡将卮拿起,送到唇边,借此遮挡住自己的脸:“其实我是有些恨他。若不是因为要生他,母后又怎会离开我们?我------唉——”他悠悠长叹道:“我心里很明白,皇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他是最无辜的,他是母后在这世间留给我的唯一的亲兄弟。我是长兄,要爱护他,疼惜他。可------一想到母后这么早就离我而去,我就不能释怀。”
他伸手抚摩着颈间的红玉锁,语音更咽:“刚才看到他,长得很像母后。我们俩兄弟,一个像父,一个像母,只是不知他长大了,性情如何?”
召伯虎也不言语,他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只是静静听着。姬胡絮絮良久,全然不似往日的果毅,末了自己也觉好笑,讪讪道:“少傅笑话我吧?”
“哪里哪里?”召伯虎哑然失笑:“臣倒觉得太子这般才是真性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太子日后常来看望四王子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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