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恐怖的是,夷王再次下令命萱宁宫与秋寥宫所有宫人随葬。那一日黄昏,宫中哭声震天,成群的乌鸦在两座宫殿的天空中飞来飞去,不时梗着脖子发出“嘎——”的嘶哑叫声,叫人听了毛骨悚然。内侍贾从里头抬出一具具白布包裹的尸体,装入一个个粗陋的柏木棺材,那情景-------真是一言难尽!
一时之间,宫内宫外,朝上朝下,人人自危,恨不能抱着脑袋钻进沙丘里以求自保。当然,人们心里对于周夷王的暴戾是又惊又惧。只有太子例外。
姬胡已经十一岁了,这几年也懂了不少事,再加上已经从召伯虎口中得知所有幕后之事,对于宫中这场血雨腥风他只有两个字——痛快!在他看来,自己的母亲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好吗?这些贱妇或为了争宠,或为了泄私愤,更或为了贪图王后之位,残忍谋害了大周王后,难道不该遭报应吗?
他红着双眼,每日跪在灵前,躬身拜礼,哭灵摔盆。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眼窝已深陷下去。终于熬不住了,一时晕倒在灵堂。
召伯虎看不下去了,对周夷王说:“大王,已快一个月了,该大殡了。再这样下去,您和太子的身子都要熬不住了。往者已矣,活着的人且得好好保重啊!”
姬燮木呆呆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明日就是正式大殡的日子了,姬胡既觉得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痛苦的不舍。本来他还想为母亲守这最后一夜,但召伯虎与卫和都劝他回东宫歇息,明日才能有体力扛得住。
走在通往东宫的甬道上,姬胡只觉得头重脚轻,每一脚都似踩在棉花上。卫和想扶他一把,都被他推开了,心里暗骂:真是个倔脾气!
天色已晚,头上明月高悬如镜,月光流泻如银。大殿一旁的偏殿一角亮着烛火,隐隐有压抑着的低泣声传出,窗纸上映出一个娇小窈窕的影子似在抽搐。虽只是个影子,但姬胡一眼就认出那是妹妹伯姬。
不自觉的,他把脚跟转了过去,轻轻推开门,伯姬仿佛受了惊,猛地站了起来,有如一只乍惊的兔子。房中什么都没有,只在正中搁着一个黑沉沉的棺柩,前头一个铜盂里还烧着纸钱,那灰白色的残烬被门开时的风带起在空中飘飘忽忽许久才落下。
“伯姬,你------”姬胡心疼妹妹,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说,最后只得毫无新意地说道:“你别再伤心了,人死如灯灭,还是节哀为上!”
伯姬虽只有九岁,却像突然长大了一般,她嘴角浮现出一抹讥嘲的笑意,缓缓福了福:“多谢太子殿下挂念。伯姬与母亲夷己都是下贱之人,死不足惜。太子身份贵重,切莫让我母女带累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