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燮打开匣盖,里头是一柄白玉点翠金丝三镶福寿吉庆如意,通体温润洁净,竟无一丝瑕疵,他满意的盖上,点头道:“王后有孕,很多东西得忌口,又只能穿些轻便柔软的衣饰,孤便只能找些玩赏之物供她解闷了。医者说了,她这几个月且得卧床静养了。你说,这玉如意她会喜欢吗?”
“哎哟,大王,瞧您说的。”内侍贾笑道:“大王您精心择来的东西,娘娘能不喜欢吗?”
忽地,一株老梅树下转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当径跪下道:“父王!”
姬燮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了:“伯姬,你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王后复位之后,伯姬本该送回中宫的。但考虑到番己的身子经不得教养之劳,便依旧留她在蔓萝居黄嬴处。前几日夷己被拘禁,听说这孩子竟偷着去看了一两回,是以姬燮现在看着她很是不顺眼。
果然,伯姬深深垂着小脸,小孩子开口直来直去:“父王,请您宽宥我母亲吧,她现在过得凄惨,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得自己浆洗烧柴------”
“住嘴!”姬燮厉喝道:“你虽是女孩子,但也该知理了。你生母做了什么她自己不清楚吗?孤留她一命已经是宽宥,还想依旧呼奴使婢,享受荣华富贵?她诬告王后,离间天家骨肉,其罪当诛!过得凄惨?王后这几个月怀着身孕,难道不是自己浆洗烧柴吗?怎么,她还能比国母金贵?”
他越说越气:“你虽是夷己生的,但满宫人都称你为伯姬,记住,王后才是你该孝敬的嫡母,孤所有子女皆该以她为尊。八岁的人了,还如此不辨事非,不知所谓!”
其实生母与嫡母势同水火,最为难的莫过于伯姬了。这几个月她也是水深火热,当王后落难之时,她自是一心站在嫡母这边,积极在东宫与蔓萝居之间传递消息。可一旦生母夷己也落得一个凄惨下场之时,她也是一般地心痛,恨不能以身相替,如此才做出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
伯姬眼中含泪,扭着手中帕子不知跑到了哪里。姬燮看着她远去的小小背影,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看来,她是不能再回到中宫了!毕竟夷己是她的生母,阿己也不好再教养她了!”
“告诉黄嬴,伯姬日后便由她教养抚育了,让她多尽尽心!”他吩咐道。
“诺!”内侍贾应道。
中宫后寝殿,母子在分离数月后终于迎来了重聚的这一日。
“胡儿——”“母后,孩儿终于再见到您了!”
番己抱着儿子上下不住地打量着:“胡儿,你长高了,胳膊腿也粗壮了,太好了!看样子,这几个月磨砺下来,性子也沉稳不少,这样很好!”
姬胡也是泪眼迷糊:“母后,你瘦多了,这几个月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孩儿不孝,一直未能救您于水火之中。”
“傻孩子说什么呢?记住母后对你说的话,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乱了方寸,一定要先自保,才能顾得了其他。”番己殷殷嘱咐,虽依旧是帛书中看过的那些话,但此时听来,却分外亲切。
一番倾诉离情之后,番己将目光投向一边站着已是局促不安的卫和:“这就是卫国的小公子吧?这几个月一直陪伴着胡儿,真是好孩子!长得也俊。”
卫和小脸羞得通红,根本不敢抬头看,拱手道:“谢王后娘娘夸赞,其实------一直是太子殿下照顾小臣来着。”
番己见他的确是不自在,便让东儿陪他到外头吃些茶水点心。卫和乖觉,知道太子想和母亲说说体己话,便十分听话地出去了。
“母后,”姬胡想起这几个月的憋屈,依旧是愤懑难言:“论起来那个狐姬和夷己不过是马前卒子罢了,真正的主使父王却对她如此轻纵?只是禁足三个月,如此这般,岂不令人心寒?”
番己眼眸一闪,忽地低声说道:“天子无家,家事即国事;天子无友,只有君臣之分;天子无私,心中当只有江山社稷。”
以姬胡的年龄和领悟力,还不能明白母亲此话之深意,他蹙着挺秀的眉头问道:“母后此话何意?难道这和父王宽纵纪姜有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番己淡淡一笑,盯着手中的琥珀色茶汤:“召国公快要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