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周礼数,太子出外,所过诸侯国与方国宗主都得迎来送往,亲自打点安排食宿。因此这一路上晓行夜宿,兼之一直没下第二场雪,算是走得十分顺当。过了大半月,终于到达了函谷关。
此时天已向晚,一轮红日依着函谷关高大的角楼缓缓西落,万道金光从角楼拱洞的缝隙中迸射而出,照得四下里一片灿烂。关墙是由砖石垒成,下有两丈多高的夯土台,加起来足有十余丈高,宛如两条粗大的臂膀,向关门两旁一直延伸,无有尽头。一丛丛枯黄的红柳在墙角下东一簇西一簇地兀立着,在西天霞光的映照之下,像是团团火焰,给这处雄浑苍凉的关隘增添了些微暖色。
“弟兄们,咱们回来了——”姬多友见到熟悉的关楼倍感亲切,举起双臂大喊着。军士们也跟着他发出兴奋的呼喊。对于远征的军士来说,没有什么比能活着回来更令人激动的了。
“公子,长公子——”一个仆从打扮的中年男人从关门处急急迎上前去,边跑边挥手不住地呼喊。
姬多友一见此人,立刻跳下马来,迎上前去问道:“关叔,你怎么来了?我母亲还好吗?”
那个叫关叔的人喘了口气,拉住姬多友的手说:“夫人她不太好!自入冬以来就一直病着,大夫说是数年操劳,积劳成疾,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怕是挺不到来年了。老奴听说你们已经得胜归来了,特意从朝歌赶来函谷关,等了几日,终于等到长公子您了。”
“什么?母亲怎么会?她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出征前还给我来过手书的。”姬多友只觉天眩地转,根本不敢相信。
“那是夫人怕公子在外担心,不能专心打仗,一直瞒着您哪!”
“嗨!”姬多友一跺脚,五内俱焚,完全不知所措。一只温暖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传导给了他,不知何时召伯虎已站在他身边:“子良莫要慌,伯母应该只是一时受寒,只需静养,会渐渐痊愈的。此事,你还应告知你父才可。”
“可是?”姬多友向后头的车队张望了一会:“父亲押护轩车还没见影呢!”
“那咱们先入关等着他吧。”
入夜,天色全黑,函谷关被无边的夜色所笼罩,黑沉沉的看不出一点形容。只有几点昏黄的灯光闪烁其间,令人更感空旷寂寞。“吱呀——”一声门响,一个黑影走近其中一点昏黄的油灯,“当啷——”一声,将那点昏黄一把推在地上,摔得稀烂。
召伯虎一直在等,时间一长甚或有些眯糊,忽然被这一声响惊醒。只见姬多友不知何时已立于房中,满面泪痕,肩膀在不停地一起一伏。
“怎么了?姫郑老将军不肯一起回朝歌吗?”召伯虎猜到原因,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