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鄂驭方回头一看,召伯虎轻声说:“世子,明日若交战,你只需做好一事即可。”
“何事?驭方定竭死力报效!”
召伯虎附耳对他嘱咐了一番,鄂驭方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但还是点了点头,向废弃矿洞的方向走去------
铜绿山一夜无眠,每个人的眼圈都熬得通红,兵士们枕戈待旦。
半山腰的隐蔽角落搭起了一座简易的中军帐,人在帐中,能将山下开阔地带的战场尽收眼底。两名执旗手立于帐前,随时准备用旗语向山下传递中军的号令。帐旁,一个高大的柴火堆已经搭起,只需点燃它,山脚下东西二营看到烟火,便会同时出击。
看样子,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只等敌人出现了。召伯虎坐于中军帐的案几后,闭上眼睛将战事的规划在脑中细细筛过了一遍,看看还有何遗漏之处。姬胡十分紧张地盯着他看,这孩子还从未经历过如此紧张而艰险的时刻,小拳头正攥得紧紧的,眉头也学召伯虎一般皱得紧紧的。
此时的铜绿山,无论山上还是山下的营帐,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这是大战一触即发前的宁静,令人窒息------
楚军的脚程比番子的预推更早了半天时间,时近正午,南面扬起的冲天尘土与车马喧嚣声宣告了楚王熊渠的到来。
熊渠斜睨着不远处的铜绿山,目光中毫无掩饰自己的贪婪与渴望。铜绿山,大周最大的铜矿所在地,有了它,楚国将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国,就可以厉兵秣马,北指中原。
“哈哈,铜绿山!”熊渠兴奋地用手中长戟指向铜绿山顶,大笑不止:“只消得半日时辰,便是孤王的掌中之物!”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楚军的喊声震动大地。
铜绿山的树丛深处,姬多友与众兵士紧捏手中的兵器,紧张地等那一声进军的鼓声。而山脚下,楚军开始列阵,一阵车马调动,掀起漫天尘土。
召伯虎睁开眼,晶亮的眸子放射出凛冽的寒光,他一把拿起案几上的一支签牌掷了出去,大喊一声:“出击!”
两名执旗手挥舞手中的红旗,帐前的光膀子鼓手奋力敲击着那一面牛皮立鼓,顿时“隆隆”的鼓声响彻铜绿山。随着这一声鼓响,无数战车从树林中,灌木丛中飞奔而出,向山下俯冲而去,杀声震天。
鄂驭方疾步冲到帐外看了看,又转过脸,嘴唇嗫嚅了两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又坐了下来。
“世子有何言?但讲无妨。”召伯虎瞥了他一眼。
鄂驭方尴尬地一笑,拱手道:“无事。只是古语讲‘不鼓不成列’,眼见楚军尚未列好阵,就这样俯冲下去,怕是以后论起来,会说咱们不讲究战争礼仪。”
“礼?”召伯虎轻蔑地一笑:“打仗就是杀人,死生之地,何礼可讲?敌我力均,若想取胜,必得趁他们立足未稳之机给予制命一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有何礼让可讲?鄂世子这般迂腐之言,难怪得只身逃此?”
鄂驭方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召伯虎也觉言重,便岔开了话题:“若战事不利,世子可千万莫忘我昨日所托之事。”说完,瞟了姬胡一眼。
“驭方誓死不负王使所托。”
楚军正在忙着扎营,按熊渠的打算,是要包围铜绿山,再向上仰攻的。无论是骑兵还是兵车,只适合平原开阔地作战,若是从下往上仰攻,都是极为不利的。因此,围困铜绿山,断其水源补给,再伺机攻伐是最代价最小的进攻方式。
可熊渠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自己立足未稳之时便突然俯冲下来,真是杀了个猝不及防。脚下的大地在不停地抖动,对方疾冲下来的速度极快,还没等楚军反应过来,弓箭手们也还没来得及集结,三百多辆兵车已冲到阵前。
“不要慌!立定阵脚!”熊渠横戟马上,喝令军士们准备迎敌。
“啊——”“啊呀——”四面惨叫声连连,熊渠身边的战马倒了无数,无数兵车翻覆于地,被斩断的马腿陈列了一地。再看敌人的战车,两面的轮榖上都装有一根长长的尖刺,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黄铜之光。原来这些都不是普通的兵车,而是装了尖刺的战车。
一时之间,楚军阵脚大乱,无数的车右与御者还没等站起来,就被周军的长矛刺穿了胸膛。骑兵也好不了多少,纷纷被周军的三百余辆兵车撞得人仰马翻,侥幸没被撞的左冲右突中也逃不脱敌方战车的铜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