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己行了个礼:“原本是要去寝殿找大王,不想竟在此偶遇。”一面说,一面拿眼去瞟一旁的纪姜。后者果然是一身猩红的大氅,在这雪白的世界中十分打眼。
“王后有何要事?”姬燮很是意外,见番己看着纪姜,似乎有让她回避之意,忙说道:“表妹不是外人,王后有何事直说即可。”
番己强忍着不去看一脸得色的纪姜,只对着周夷王说:“原是为了胡儿的学业。”
“不是已指派虢公长父为太傅了么?孤见胡儿十分用心跟他修习射术武艺,虢公也是尽心指教。怎么?他们闹矛盾了么?”
“不是的。”番己摇摇头:“所谓文治武功,身为大周太子,光修习武艺是不够的。何况胡儿性子倔直,更需一个博学之士来引导,学习圣人治国之道。”
姬燮点点头:“王后有合适的少傅人选么?”
番己稽首道:“臣妾保举召公宗子召伯虎,他虽年方及冠,但学识渊博,智虑非凡,定可好好引导太子修习文武之道,将来善牧万民,为我大周创不世功业。”
姬燮有些犹豫:“他是不是太年轻了?能行么?”
“大王,召伯虎虽年轻,但毕竟是召氏宗子,世为王室重卿,国之柱石。任命他为少傅,也是未雨绸缪,为将来计呀!”
姬燮思忖了一番,终于点头道:“行,那就在改元后正式赐命吧!”
“谢大王!”
番己谢恩已毕便转身离去,姬燮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中分明有不舍与困惑,纪姜把这一切尽入眼帘,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按规矩,新王继位必须等到第二年的元日之后才能正式改元。所以周夷王元年应该从公元前865年元日算起。
改元祭祀告庙三天后,东宫的正殿举行册命召伯虎为太子少傅的仪式。周夷王赐下刻有“册命金文”的锡器,并赐予镐京郊外王田一处,召伯虎三拜九叩谢恩。
接下来,应该轮到太子姬胡行拜师礼了。可这个七岁的男孩正是分外淘气的时候,竟然歪着脑袋问召伯虎:“我听说你骑不得烈马,拉不满弓弦,有什么本事做我的师傅?”
阶上的番己坐不住了,喝斥道:“胡儿,休要胡说八道!”
召伯虎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向周王与王后深施一礼,道:“蒙大王与王后错爱,委臣以少傅之职。臣自知才疏学浅,却愿勉力为之。太子言臣骑射生疏,确有此事。只想反问一句,太子为储君,可知何为王者?”
小姬胡小脸憋得通红,望着高高在上的父王说:“我父王便是王者,我将来便也是王者。何有此问?”
召伯虎一抬袖,神色十分庄重:“所谓王者,需得思虑深远,极目远望,能看到天的尽头;还需心胸宽阔,能包容这天下万万生灵。太子有此目力与胸襟否?”
姬胡本来觉得眼前这个连胡子都没有的人除了长得好看,必定一无是处。没想到被问住了,且召伯虎言语铿铿,十分动听,一时出了神,呆住了。周夷王瞧着有趣,替儿子解围道:“子穆说笑了,太子方稚龄,哪来什么目力与胸襟,正需要先生指引与教导才是!”
“诺!”召伯虎深深稽首:“王者非与生俱来,需从前人的治世经验上得到教训与借鉴,方得成其功业。臣有一物可为太子解惑!”
他从袖中一筒竹简,举于头顶说:“臣作此书名《殷鉴》。取自殷商朝代从成汤至武庚,再至子纣的十七世三十一位君王的治世故事,删繁就简,可与太子引入治国之理。”
“哦?”姬燮十分感兴趣,吩咐寺人贾:“呈上来与孤看看。”
只扫视了几行,周夷王便被吸引住了,竟浑然忘却了这是在拜师礼典之上。番己只好戳了戳他,姬燮如梦方醒,连连赞道:“好书好书,想不到子穆竟有如此才气。此书先与孤看看如何?”
“当然可以。臣可以为太子口述。”
“不必不必,孤看完便派人送回东宫。”
“表哥——,表哥——”大殿外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呼喊声,周夷王的脸色为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