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华飞说完后,老人原本挺直的脊背终于弯了下去,齐春秋有些郁闷地看着父亲,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挺拔如山的老人,就这样一下没了精神。
肖华飞这种小把戏,就像他刚才说的,根本骗不住朝中百官,明眼人只要一听都会说这手段荒唐可笑,想用这种粗糙的伎俩弄倒齐家,无异于痴人说梦。
老人抬眼看向肖华飞,脸上没有了假装出来的和蔼亲切,而是把肖华飞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来面对。
老人板着脸,尽量不带颤抖的语气向肖华飞问道:“你打算干什么。需要齐家做什么。”
肖华飞同样收起年轻人才有的顽劣,认真对老人说道:“齐家明早必须离开京城,如果东西收拾不及,影龙卫愿替老大人看护,本官保证府中绝不会少一草一木。您可以让管家在这边慢慢收拾大件器物,本官不会为难于他。”
齐春秋怒道:“齐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本官就是不走,你待如何?”
没等肖华飞答话,吴苟道已将腰刀抽出半截,马远反应过来,一咬牙跟着同样抽出半截腰刀,而赵千里却手抚刀柄未动。
听到身后刀出鞘的声音,肖华飞多少感到诧异,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后,马上回头假意呵斥吴、马二人过于冲动,目光却落在赵千里身上,冷眼看了赵千里一眼。
一瞬间肖华飞为赵千里安排好了今后的工作,听说帝国的极南边,那里土蛮蠢蠢欲动,急需影龙卫去那里监视打探,而赵千里无疑是这项光荣任务的最好负责人。
老人低沉的话语再次响起,“肖大人还有什么事,请一次说完吧。”
肖华飞又露出笑脸,对齐春秋说道:“小齐尚书想必看到了那件黑色血衣,实不相瞒,昨天我与上千贼人在回京路上厮杀半夜,兄弟们折损极重,有几百人埋骨荒山。可是卫里上报的抚恤银子却因国库空虚,得明年夏粮收上来才能发放,可怜我那些兄弟家里的孤儿寡母衣食无着,本官想趁着齐尚书尚未交差,帮忙在户部拆兑些抚恤银两,好让他们家人过年。”
齐春秋这回只是冷笑,肖华飞这句小齐尚书让他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当着父亲的面又不能说什么。
齐春秋将手拢在官服袖中沉默不语,在他看来肖华飞闹出这么一场,还不是为了银子,除了他这个户部尚书,可以说全大晋没有人能帮上这个忙。
肖华飞看齐春秋这个做派知道对方想差了,他转头看向老人,整个齐家也许就这么一个明白人吧。
老人不愧管过吏部,更懂得洞悉人心,他在心中盘算一番,直接对肖华飞说道:“按大晋边军的抚恤标准,每个阵亡兵士抚恤二十两银子,老夫按肖大人这面损失五百人计算,齐家愿意私下里出银一万两帮衬那些遗孤。”
赵千里心中一跳,感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一场机缘,他没想到肖华飞会帮着手下兄弟谋取抚恤,这种事冯克明都未必办得出来。他今日接连在肖华飞这里办错事,感到今后不会有什么好事轮到自己头上了。
大晋对牺牲人员的抚恤,早些年还好,朝廷上会按时发放,可最近这十年,任你是怎么死的,也难有一两银子落到遗孤手中,何况国库里现在根本没有银子可用,早就被眼前这对父子带头吃干捞净了。
马远与吴苟道听到老齐尚书服软,顿时在肖华飞背后站得更笔直,连呼吸都气壮了些,齐家这笔银子不管多少,的确分不到他二人手上,可是跟着这样的上官就是有面子,要知道眼前的齐春秋可是在大晋有铁公鸡之称,到了他手里的银子,没有人能拿出去哪怕一枚铜板。
他们的指挥使能在铁公鸡手里拔下毛来,属实让人提气,至于过后的麻烦,二人相信肖华飞应该能够搞定。
这时他们对肖华飞的信任与拥戴,已上升到盲目阶段。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肖华飞对这个银两数目并不满意,这与他进门前的心理预期尚有不小差距。
一万两银子如果对一般京官肯定是笔大数目,就比如老相识张景清,估计现在的张大人租完京中宅子,荷包里连一千两现银都拿不出来,可对于一门两尚书的齐府来说,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肖华飞想要这笔银子,不仅是为了出口被人追杀半夜的恶气,更是想对那些死去兄弟的家小有个交待。
那些长眠不起的兄弟,出于对肖华飞的信任,自愿追随留在京城,如今他们搭上性命保住肖华飞还能活着,那这份恩情就必须要还,当然仇也必须得报,不过肖华飞不会在齐家父子面前谈论这些。
老人还在等着肖华飞的答复,肖华飞眉毛一挑,很不满意地说道:“本官在上任之初,朝廷还欠着手下兄弟的军饷未发,朝廷又令我带兵进山剿匪,老大人想必清楚,军中都是些粗糙的汉子,没粮没饷,本官空有上命也根本指派不动他们。”
老人听得点头,肖华飞顿了一下,拉着长音叹气道:“没办法啊,那时本官只能到处借钱,没想军中兵士武备还不全,这一来二去,便欠下了十万两白银的坏帐。当着老大人的面实不相瞒,本官现在连家都不敢回,债主全堵在门口要账,让本官这年可怎么过啊。”
听完肖华飞的讲述老人听得胡须直抖,眼前这小王八蛋是真敢开口啊,这是拿齐家的银子当国库那样胡乱支用,国库的银子当然可以随便花,可齐家的银子那也是他们父子十两,百两慢慢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