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没有说完,自有时间给你们说个够。”
重熙皇帝对卢丞相说道:“卢先生向来为朕信重,但今日之事,先生贵为丞相有失察之责。罚俸一年,以示朕公正之心,先生可有异议。”
卢丞相连忙起身拜谢认罚,口中说道:“老臣有罪,近来对朝中百官疏于管教。陛下宽仁实乃大晋圣主,老臣谢恩,领旨认罚。”
卢丞相归座后,重熙皇帝对孙福道:“拟旨,着礼部秦实录,调任西北边关教化乡民沐浴皇恩,官降三级为教读使。限一日内举家前往,非召不回。”
至于这家人能否活着到达西北边关,御书房内几人根本未曾考虑。
重熙皇帝让孙福扶起卓尚书,温声说道:“老尚书人品贵重,自是不会与秦某人勾连,朕念老尚书年老体弱,还请回府中休养些时间,待身体痊愈再为国效力。朕不可一日无老尚书,不知老尚书以为如何?”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如今重熙皇帝为了面子强压火气没有当场杀人,在他们看这算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卓尚书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回到府中后便需要马上疏告老还乡,皇帝再退还三次不许告老。
经过几个来回卓尚书表现出退意已决,皇帝在半退半就下勉强恩准,这是皇帝给高级文官的最后体面。
又一个老对头黯然退场,卢丞相心中并无高兴之意,但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身处丞相这个位置,他有无数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政敌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全都等着他退位的那刻。
他也想像老对头一样潇洒离去,但他不敢。今天让手下在朝会时先一步大打出手,就是他对清流们窜联的一种反制。
看似谁都没得到好处,但皇帝暂时解脱了,他也能跟着喘口气。
至于罚俸一年,大晋就算再穷,贵为帝国丞相依然不会在乎那点俸禄所得。
见几位高官对处置均无异议,重熙皇帝消了些气。他让各部尚书先一步回衙处理政事,御书房里只留卢丞相单独叙话。
而卓尚书离开御书房不再与几位同僚说半句话,直接写好称病奏折归家,闭门不出告病休养。
御书房中重熙皇帝让孙福为卢丞相看茶,君臣二人脸色淡然,仿佛刚才没有任何发生。
重熙皇帝很欣赏卢丞相的宰相气度与智慧,总会在关键时刻为他分忧。
“先生今天做得很好,让朕省了许多口舌。”重熙皇帝虽然沉迷修仙,但不等于他看不透朝中诡谲。
今天朝会清流刚向皇帝发难,便有人抢先出手将水搅浑。清流们没了道德至高点,而皇帝又坐稳了裁判的位置,卢丞相对朝堂争斗火候拿捏得相当好。
卢丞相持礼甚恭,谦虚回道:“老臣还是老了,如果再小上几岁定能凡事警醒些,那他们今日根本没有向陛下鼓噪的机会。”
重熙皇帝叹口气,盯着卢丞相问道:“先生年华不再,朕时常也感困倦。朕问先生,朕是不是到了真该选立储君的时候。”
卢丞相并未考虑,直接说出准备好的答案,“陛下春秋正盛,大可不必介意几个浑人的妄语。定立储君是国之大事,陛下向来圣明,老臣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卢丞相在朝中是最大一股派系,只要这些人不联合清流一起逼宫,重熙皇帝便不担心皇位不稳。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重熙皇帝才渐渐放松起来。
“朕想提拔一人,姓肖名华飞,想必先生知道此人。”
卢丞相脸上露出思考之色,故作不熟悉这个名字,疑惑问道:“好像是云铺卫的一个指挥...老臣想起来就是他带兵护送北周使臣进京。这孩子在码头还同那个乃朵不花吵过一架,为大晋争了颜面。”
重熙皇帝点点头,既然卢丞相不提肖华飞把王副指挥扔进大牢那件事,皇帝便也不提。
“近来北周与东蛮小动作都很多,让朕夜不能寐。先生可能还不知道,那肖华飞还是朕影龙卫的属官,着实在平安州立下几件大功劳。朕有意提拔于他,专门对付北周与东蛮的密谍,顺道监察一下朝中百官。不知这小子能不能胜任,先生可有什么看法?”
皇帝给肖华飞指派的前一个差事,卢丞相心里并不反对。
这几年大晋发生很多诡异的事都说不清楚,但总有外族密谍的身影在其中,基于这点他赞同皇帝的想法。
但后一个由影龙卫监察朝中百官,就相当让人心烦。
如果他点头同意等于给自己也套上枷锁,还要面临朝中官员的非议与责难。
过去二十年间,影龙卫在众多文官以死抗争下,早已被削弱得不显于庙堂,几乎没有一点存在感。
如今皇帝想把这阴暗的组织再次搬到台面上来,卢丞相感到进退两难,低头观茶久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