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飞客气地用银子感谢京中兵部来使,并邀请对方陪自己一起去云铺卫接掌兵权。
但兵部使者委婉的表示,此次大晋因为外察,他手中还压着几封任命公函尚未下发。
他在到黄石集之前已到云铺卫通知过会有人去赴任,因为实在分身乏术只能事急从权,肖华飞只要带着兵部公函以及勘核自行前往就职便好。
兵部来使看起来的确时间急迫,开心的收下银子后,谢绝肖华飞的宴请,匆匆带上随从向下个目的地出发。
肖华飞客气的送走使者,回到山上时才仔细查看朝廷给他的一应装备。
杜天纵只是瞥过一眼就不再理会,小小的六品指挥,不过管着几百人,在他眼中就是屁大点的官。
肖华飞却很兴奋,眼前这些东西毕竟花掉他几千两银子,虽然贵是真贵,但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肖华飞将公函类的文书扔到一边,只是摸着那套崭新的铁甲,心中越发喜欢。
这是千户级军官用的制式铁甲,由精心锻打的铁片钻孔再用熟牛皮绳编织固定而成,胸腹间有一面磨得发亮的护心镜。
肖华飞双手用力,把托盘上的铁甲举了一下觉得并没有想象中沉重,便疑惑地看向杜天纵,军中的事自然没有人比杜天纵更加熟悉。
杜天纵不屑地说道:“不用奇怪,我们那时候武将的铁甲要比这沉得多,用料也更厚道。自从上次以后,军中敢战的将官都已凋零,新上来得都是你这种家伙。做那么沉的铁甲一是过重,根本没法穿,二是太贵,朝廷应该没有那么多银子。”
肖华飞倒是觉得这铁甲很好,起码很合适他使用。
不过出于对自己小命安全的谨慎,他还是问道:“按岳父这样说,万一将来小婿要用他上阵,岂不是有危险。”
杜天纵有些遗憾说道:“可惜老夫那身家传的铁甲丢在了关外,还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畜生。不过就是没丢,你也用不了,那甲全套披挂足有六十二斤。以你的功夫穿上,只能死的更快。”
“岳父大人,小婿知道你英明神武。但您总这么聊天,小婿明天可就不敢去云铺渡卫所上任了。”肖华飞看着托盘里的铁甲有些发愁。
杜天纵嘿嘿笑道:“你小子有时胆子大得盖过天,律条上不让做的事,你也没少掺和。一到有丁点危及小命时,胆子又小得跟耗子一样。”
肖华飞厚着脸皮说道:“小婿这不是舍不得兰英嘛,再说万一大哥生儿子晚,小婿也是您半个儿子啊。将来等兰英有了孩子,您老也能尽快有孙儿膝下承欢不是。”
杜天纵被肖华飞说得哭笑不得,这段时间通过每晚的教学时光,让翁婿间的感情日渐深厚,彼此之间说话随便不少。
“一会你下山把那混小子喊回来,记得叫他婆娘也一起回来。”杜天纵走到桌边,拿手拎起铁甲仔细检查起来。
将铁甲里外查验过后,他把铁甲往桌上一丢,撇嘴说道:“兵部那群家伙也不算太昧良心,这甲尚且对付用。百步之外差不多能挡住一石半的弓箭,不过披甲前记得穿上丝绸的里衣,万一被人用强弓射透这破甲,至少取箭时方便些。”
杜天纵的话没有让肖华飞觉得心里上有多少安慰,真要穿这副铁甲上阵,还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肖华飞脸上愁容惨淡,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自己打造身靠谱的铁甲。
杜天纵道:“按老夫的意思,你就先穿这件吧。”
肖华飞幽怨地说道:“兰英年纪可不小了,两家庚帖也换过,岳父想换姑爷已经来不及。”
杜天纵笑骂道:“你个小混蛋天天跟王老虎在一起,别的没学会是吧,他那张破嘴倒是学个七八分。”
杜天纵没给肖华飞躲闪的机会,闪电般将双手伸到他的两腋之下,不见杜天纵如何用力,就已经把肖华飞举了起来。
“就你这小身板,都白瞎了老夫的祖传药方,要不明天你哪也别去,让老夫好好练练你。铁甲再好,你用不上也是白费!这件甲只要能帮你挡住流矢就够了,大晋境内太平,用不着你真去冲锋陷阵。”
杜天纵将肖华飞放下,郑重说道:“为将者在众人前摆好样子,遇险不乱也算是功劳。当年盛大帅也只有在领我们突围时才抽刀砍敌,他没让敌人杀死,却让宫里那位砍了头。”
肖华飞道:“岳父是想告诉我,为将者当舍生取义,不要总想着退路,要与全军将士共存亡?”
杜天纵摇头说道:“老夫虽然是苟活之人,但当年也是力竭后身负重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并没有辱没大帅的威名。老夫只想告诉你,铁甲保护不了你,文官和朝廷的话也不要全信,军阵之上敌人全死光,你才能活着。庙堂之上最狠最聪明人才能站得稳,只有赢到最后才是最大的道理。”
肖华飞好像听懂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懂。
这是杜天纵戎马半生的反思,肖华飞还没有经历过战场上的生死较量,在大晋官场中也只是一个新丁。
杜天纵没再和肖华飞说什么,他不知道女婿会不会信服一个败军之将的道理,又能听进去多少。
他开始独自喝起酒,有些道理只有让肖华飞亲身经历过,才能够真正地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