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飞几人到达黄石集时,入眼满目疮痍,有些房子原本就差上梁,如今只剩下一个冒着白烟的空架子。
地面上到处是救火时留下的水坑,被夯过的地面已经泥泞不堪,四周足迹散乱,木材燃烧后的灰烬正飘荡在污水之上,随风转动。
人群都围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那里用白布裹着的一具具尸体,排成好长一列,正在发出无声的控诉。
沿途还能看到有些墙面上有暗红色的血迹,虽然已被人清洗过,但仍能看出来当时的惨状。
这里安静的出奇,并没有肖华飞预想的震耳哭嚎声,只有无声的沉默。
肖华飞明白这是愤怒和悲伤都达到极点时的压抑,无论是他还是杜金,又或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等复仇的那一刻爆发。
肖华飞一行人来到停放遇难者遗体的空地前,大家都回头注视着他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那些眼神中充满各种情绪,有仇恨,有悲伤,有茫然,有期盼,让肖华飞觉得如芒在背,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杜天纵走行在空地上,手里拿着酒坛,把酒倒在每具遗体前的空碗之中。
丁夫子坐在一边双眼无神,头上随便包着一条灰色棉布,斑驳的白发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杜天纵倒满最后一个空碗,平静地对肖华飞说道:“来啦。”
肖华飞轻轻点下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杜天纵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长叹道:“我这辈子见过的尸体足够多,有兄弟的,有敌人的,本来以为早就看淡了,可心里还是他娘的难受。”
他将坛子里剩下的酒,都倒在地上,“他们只是一群想吃饱饭的人,没去招惹过谁,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却...”
杜天纵没有再说下去,冲人群中的青壮挥挥手。
安保队员们走出人群,把每具遗体都小心地放在刚做好的担架上,每两个人抬一具,向黄石寨后山行去。
随着挪动,又有血迹从白布中渗透出来,直刺得人眼睛发红,人群中终于有呜咽声响起。
山寨后山的小树林,那里曾经是所有在黄石寨苟活之人的最后归宿,今天又有亲人要去与他们团聚。
肖华飞跟着杜天纵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杜金他们也汇入人群,一起向后山行进。
肖华飞一路情绪低落,他两辈子加一起,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
杜天纵道:“有七个城里来的工匠,停放在山下的空房中,到时送还给他们的家人吧,叶落总要归根,只是这回连累了他们。”
“小婿会妥善安置他们的后事,同时给他们家人足够的补偿。”
杜天纵道:“人死如灯灭,还是照顾好他们的家人吧,人家因我们出事,你就要担起责任。听你爹上次来说,你也当上个芝麻大点的官,千万别学朝廷那些狗官的毛病。虽然你为人还行,但我还是要提醒一句,人若坏掉良心,就会众叛亲离。”
肖华飞知道杜天纵曾经带领过千军万马,自然看不起这小小的百户官职,不过是提醒自己不要忘本。
他马上表示,如果遇害工匠的家人将来生活困难,他会管到底。
肖华飞道:“景石寨那群歹人该死,您上回还让他们寨主重伤过。咱们还没空出手报仇,他们却又来生事。”
杜天纵回身指着云铺渡方向,说道:“黄石集只要建好,云铺渡那边的南北客商,不会再往景石寨方向走,他们会途径黄石集小憩再经由姚安县城北行,这样会安全很多。”
肖华飞心中明悟,景石寨那边危险,黄石集这边安全,景石寨没有可抢劫的目标就得散伙,这些家伙看样子绝不可能和黄石集和平共处。
肖华飞道:“我们要不要这就组织人手,灭掉景石寨。留着他们总归是个祸害,咱们人的血不能白流,岳父以为如何。”
杜天纵思量片刻,说道:“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想过带人去报复,但实话实说,黄石寨的实力拼不过他,咱们的人和他们比都能算是吃斋念佛出身。那伙人都是亡命之徒,手上都有血债,青壮人数也快是咱们的一倍,至少有二百多人。这才是我伤好后还能忍下仇恨的原因,你不会以为你岳父老了,没了血性吧。”
肖华飞马上摇着头说道:“小婿自然相信岳父的决断,既然实力比不过,咱们肯定不能硬拼,白白让大家送掉性命,稍后等此间事了,再叫着大哥他们一起细细商议。”
后山小树林中有许多小土包,天色已经黑下来,众人点起火把,山风呜呜吹过。
悲风四起,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海浪阵阵拍击着所有活人的心房。
那些包裹着白布的遗体,被小心的放入挖好的土坑中,由他们的亲人填上最后一把土,送他们进入永远的沉睡。
肖华飞看着那些土包轻声说道:“你们在下面安心等待,我会把所有恶人都送下去给你们赔罪。”
葬礼完毕后,李雷和张信各自回去陪伴家人,王老虎说要进山,去找老朋友们转身便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