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喜点点头,满怀希望地望向马百户。
“按我说咱们不用太担心,你可能还不知道,地方上也有咱们的人。皇爷御极三十多年,不可能凡事都只听文官那张嘴来说。到时咱们只要和地方上接上头,让他们提供个当地有钱人的名单,你到时在这些名单中择优选取便是。”
虽然马百户说得容易,可孙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马叔,难道那些有钱人傻的不成,肯掏银子买这些杂官?我看这单子上可没有正堂官啊,都是些地方卫所武官或是税官,河道官。”
马百户咧嘴一笑,说道:“事情不是这样看的,在我们眼里那些官可能是地方上的杂官,可是那些有钱人未必这么认为。”
他叹了口气,说道:“就说我吧,本来我爹那辈还是千户,可是到了我只能承袭个百户。我都四十多岁了,要是没有新的功劳传给后代,将来我儿子只能当个小旗或是兵丁。”
想起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马百户一阵气恼,他是使了银子给上官才争取到这趟差事,否则也轮不到他。
就是想着把这次差事办漂亮,希望宫里论功行赏时,能给他记上一笔,将来好给儿子谋个好出身。
看孙喜还是没有听懂,马百户倒也不怕麻烦,继续说道:“这些大户如果家里出不了进士老爷,他们也就是个普通大户罢了。哪怕银子再多一辈子还是普通百姓,当不上人上人。可如今能用银子换官帽子,让他们能光宗耀祖不说,还能从此有了官面依仗,他们能不疯了一样的捐银子嘛。”
孙喜这回听懂了,就是当大户们有了钱,定会进一步谋求权势,更好地踩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孙喜陷入了沉默,他恍惚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可究竟哪里不好却说不出来。
马百户见孙喜还没自己儿子大就入宫当了小太监,心中有些同情。
但也不再多解释,只是说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些事不是我们这种人该看明白的。这世道谁活得都不容易,上面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办好便是了。”
听到马百户隐有规劝的话语,长期的求生本能让孙喜心生警醒,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有任何个人情绪。
他马上藏起了心思,露出了天真的笑脸,“马叔别误会,我只是担心办不好这趟差,误了皇爷和老祖的吩咐,到了地方上,还请马叔多多帮忙。咱们一起把这差事办漂亮。”
马百户笑着点点头,一口应承下来,便告辞离去重新回到外面的马匹上。
孙喜在马百户走后,立刻从怀中掏出了单子,一个个数着上面写的官位,直到看到最后那一万两银子的总价。
临行前,孙福曾厉声交待,这张纸是要命的东西,须他们每人贴身藏好,决不可以流落到外面去。
若是谁不小心弄丢了,人也不用想回宫,让影龙卫的人把他们人头提回来就行了。
这一年多来,孙喜在宫中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有人专门教他这么大的小太监读书识字,而孙喜则是这批小太监中历次抽查考试成绩的姣姣者。
所以单子上面的字他全部都认得,这也是宫里会派他出来的重要前提。
轻轻地呼出一气,他觉得这件事还真是麻烦,这可不是一万两银子的事,光看这数就让他头晕眼花。
何况在纸面一万两银子的基础上至少要加价三千两,也就是一万三千两。
不把孙福老祖宗那三千两弄出来,估计他回宫后,虽不至于被弄死,但也再无出头之日。
孙喜沉下心来,用手指着在心里一个个评估着纸上所写的官帽子,云铺渡卫所指挥,正六品,辖兵足八百,值银二千两。
云铺河河道巡检官,正七品,专司河面过往船巡检纠查违禁,标银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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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房书吏,专管境内人口土地帐册,标银二百两。
屠户税吏,专管姚安县境内屠户税收,标银一百五十两。
刑房书吏,标银一百两。
捕班班头,标银一百两。
孙喜一直从官员数到衙门吏员这一层面,看来皇爷真是太缺银子,连捕头这种吏员都要卖掉了。
至于这个姚安捕头是好人坏人,孙喜根本不关心,在他的心中天下乌鸦早已一般黑,他还有家时和这些小吏们打交道,远比和官老爷们要多。
若说孙喜最恨的人,并不是朝廷上那些官员,而是这些时常上门狐假虎威欺辱爹娘的小吏们。
他过去十四年一次也没见过家乡的官老爷,所以对他们根本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