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大笑,但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杜挚极不认同,既不认同现在的甘龙,也不喜欢另一个极端的父亲。
他此刻十分矛盾。
“来,杜挚,扶我一下。”甘龙伸出手。
杜挚将甘龙拉了起来,沉默的扶着,向殿外走去。
章华站在门外不远处,看着这对师徒的步子,叹了一口气,再也没说话。
而嬴虔则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观察着这一切,眼神冷漠。
春天,才刚刚开始。
《垦草令》已经发到了秦国各地。
秦国的变法就在廷议之后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说到这里也奇怪,这次秦国变法只推出了四个方面的法令。
且除了军功爵制之外全是一些琐碎事情。
别的国家变法,什么时候不是轰轰烈烈直接开干一番大事业?
楚国吴起变法的时候,不就是那样的吗?
可偏秦国就不是!
众人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变法也就这样了。
而在栎阳宫深处的禁室,却陡然忙了起来。
法令颁布下去了,但具体怎么实施,要先做哪些事,又是个问题。
“我们要将栎阳城周围的游民集中起来,将游民之患全部铲除,变法也是从他们开始!”
公孙鞅说着摊开一卷竹简,匆匆翻阅着。
最后索性将竹简往文案上一掷,竹简和案接触发出一声脆响。
他的旁边是景监,而他的面前,是禁室的一批干吏。
而面前这些干吏中,有一个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游民之患由来已久,岂是公孙大夫说铲除就能铲除的?公孙大夫这话,有些过于托大了。”
公孙鞅听着这话忤逆,但知道对方出于公心,也就不以为意,只是神色凝重起来:
“国有游民,是为大患!就算他们不容易铲除,我们也不能留,迟早是祸害。”
“可一时半会儿这问题还真解决不了。”景监对公孙鞅说着:“难道公孙大夫你己经想到了对付游民的办法?”
“当然,否则我是不会提游民二字的。”公孙鞅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可是,公孙大夫,现在的重点不是要削弱世族吗?为什么公孙大夫现在要提游民之事?”
刚刚说话的那名干吏又提出了疑问。
“这个是梁大夫和我反复考虑做出的决定,就是为了要更好的开展变法呀。”
公孙鞅停顿了一下,决定考校一下对方:
“你就那么笃定这对变法用处不大?”
“在下以为,着力于削弱世族根基的措施,比如立即核实世族封地的户籍等等,这些才是禁室该走的正路,游民的事儿……这恐怕不值得二位大夫去刻意关心吧。”
公孙鞅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看见梁元走了进来。
梁元的目光望向那名干吏,也就是禁室长史,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的话,我听到了,变法不是儿戏,得讲策略啊,不讲策略岂能成就大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路子,便是先易后难。
变法最大的阻碍确实是世族,但如果先从世族实力派开刀,变法便会在一开始阻碍太大,甚至夭折。
但若是咱从无主游民开始变法,便是容易多了,这些无主游民正是不满于世族剥削的百姓。
我们只要稍给好处,比如组织他们开垦荒地,让他们能够耕作,保障他们的安全,便能让他们感谢国家,从而归附国家,朝廷实力很快就能增强,就能形成对于世族的优势,那时便不必再顾忌世族啦!”
史书上说当年商鞅变法是搞了十几年才最终完成的,所以慌什么呢?
世族势力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弱鸡的,虽然说在朝堂击败了甘龙杜挚等人,但他们很可能只是世族实力的冰山一角。
世族的真正力量,并未因之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