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宝作为老大,第一个给二超子请安。
她垮着脸,神色不大高兴。
“好,退下吧。”
二超子倒是一脸平静,他点了点头,掏出给余宝准备的礼物,就让其退下。
他给余宝准备的礼物是一个靛蓝色的口琴。
见到口琴,余宝露出高兴的笑容,叫了声“爹”,复而退下。
第二个面见二超子的,则是花狗。
他做到了二超子的怀里,嚷着,“爹,我都四岁了,该有大名了。别人老是花狗花狗的叫我,忒没面子,爹,你给我起个大名。娘也说了,再过不久,我就要去上学,上学后,总不能也是花狗花狗的叫……”
最困扰花狗的是他的贱名。
他在附近一众小孩中,算是孩子王。
被叫“花狗”,他感觉没面子。
“好,敢在你上学之前,给你起大名。”
二超子答应了这一件事,他也掏出了花狗的礼物。
是一顶北洋军的军帽。
军帽是普通的大盖帽,中间缀有一颗五角星徽。
“这是长官送给我的军帽,他换新的了……”
“这帽子你可要珍藏好了……”
二超摸了摸花狗的脑袋,将军帽带到了他的头上。
“谢谢爹!”
花狗欣喜道。
他一直敬佩二超子,更敬佩赏识二超子的史团长。
如今戴上了史团长以前的军帽,他哪能不欣喜。
最后给二超子请安的就是盼弟、念弟这两个养女。
她们怯生生的上前,喊了声“老爷”。
她们的身份有点尴尬,说是兰花的养女,但平日里喊兰花为太太。既然喊了兰花为太太,那么二超子理所当然的就应该喊“老爷”。
然而她们名义上却是养女,也如花狗一样给“爹”请安。
“今后就叫爹吧。”
“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二超子对盼弟、念弟没有太过亲近。
他给二人的礼物很简单,就是在附近点心铺买的一盒点心。
漆盒装的点心,里面点心品类七八种。买这种点心盒,一般用来送礼,或者看上了点心盒,顺手买了点心。
一盒点心不贵也不便宜,两毛钱一盒。
“是……爹。”
盼弟、念弟低头互视一眼,犹豫了一会,喊道。
喊完之后,她们接过点心盒,退至一旁。
寄人篱下的这些时日,纵然兰花没苛待她们,但余家仆从们对她们的态度,让她们彻底认清了自己此刻是何种的处境。
他们就喜欢看到她们害怕、胆怯,面对太太、老爷时的担惊受怕……。
她们姐妹回想起娘教的种种,顿时了悟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寄人篱下时不应该表现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那样的话,接济她们的老爷、太太心底就会不大舒服,看她们不顺眼。她们合该……去做一个“婢女”该做的事情。
这会叫“爹”,是因为老爷吩咐过了,等回头后,她们还得叫“老爷”。
……
徐大骡子今天拉了一个不寻常的客人。
他在人前赶着两头骡子。
一头骡子他自己坐,另一头骡子上帮着两个皮箱。
啪嗒!
一条黝黑发亮的马鞭打到了领头骡子的屁股上。领头骡子甩了一下秃皮的尾巴,粪门拉出一坨坨黑粗的干屎块。它受惯了主人的马鞭,屁股处早就不生疼了。打的这一两鞭,反倒让它舒爽极了。它一边走,一边上着大号。
通往徐家堡子的官道上,留下了一路的屎尿屁。
“好我的祖宗啊……”
“你要拉屎,回去拉不行吗?这可都是钱啊……”
见一个个屎疙瘩丢在路上,徐大骡子心里着急,骂咧咧道。
两头骡子后面,是一辆马车。
“赶快点……”
马车的主人喊道。
徐大骡子让骡子走的慢了一些,然后以一种夸张的语气诉说了自己的悲惨。言外之意是想要走的话,加点钱再走。粪屎疙瘩就是他表演的道具,使出的苦肉计。不过他也懂得如何要价,不至于使主顾太过生气。
反正只是一次客,他并不在乎主顾的感受。
若是碰到乡里乡亲的,有时候不给钱,他都会让坐……。
一番言语交谈后,徐大骡子将带路的钱,由七个铜子涨到了一个单角银毫。主顾明显是看不上这点钱,不耐烦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老徐宅的满月宴办的热火朝天。
得益于栓子拜了周班主为师,这一次天和戏班来徐家堡子演戏,只要了半价。
有了戏班子登台表演,徐家堡子热闹的像是又一次过庙会。
踩着鞭炮炸响后的红纸屑,刘昌达携夫人入了新徐宅的客厅。甫一进屋,他就抱怨起了徐家堡子的民风刁滑,在路上讹了他的银。
“一角钱而已,你说着话干什么。”
路女士碰了碰刘昌达的手肘,不满道。
“我记得徐从是徐家堡子的副族长,你说,民风刁滑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我这是给他提个醒, 在其位谋其政……”
“不能尸位素餐。”
刘昌达说话时尽管克制了不少,但还是不免带上了官腔。
“这句话,我记得了。”
“去年就任副族长的时候,就打算移风易俗了,但为了求学……,耽误了族里的事,这是我的不对。”
徐从致歉道。
“你看……”
“要是没我这番话,徐从就不会想着整治一下乡里的风俗。有时候,直言明谏是必须的,在这个职位上,底下人就有意隐瞒你许多事……”
“这时候,就得靠旁人帮助了。”
刘昌达状似得意的对路女士炫耀道。
谈完了关于徐大骡子的事,他也不免问起了徐从为何执意请他来做客的原因。
若是徐从的儿子满月宴,他来一趟合情合理。
可……这只是徐从同父异母弟弟的满月宴,请他难免不太合适。
“不瞒先生……”
“我爹啊,好面子,他一直想当乡贤……”
徐从选择隐瞒了关于赵嘉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