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刘昌达闻言轻笑了一声,“你被他蒙蔽了。他可不见得是一心教授学问的先生。他曾是洋务、以及遮羞的扈从,只是时局变了,他就成了你们学生眼中的守旧派……”
“张香帅中学为体的纲常被弃用了后,他就成了你们学生心目中的老顽固。也是,他的新,亦只是相较于八股的新。”
清末新政,在民国被称为遮羞变法。
张香帅,即张之洞。其号香涛,时任总督,所以被称为张香帅。
“周先生?他也曾是激进的进步人士?”
徐二愣子怔了一下。
他有点难以想象,一个顽固的老夫子曾经在几十年前,亦和今日的新式学堂学生一样,喊着新潮的口号,去做新潮的事。而到了临老,原先的新派书生,竟成了被时人唾弃的腐儒?
这等事,令人惊奇、难以想象,委实太过荒诞。
“当然,他是,周先生是,他是八股出来的秀才,但科举变了之后,他亦在学着时政策问呢。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是腐儒?”
刘昌达看着自己的门生,他的眼神很复杂,“你看,在座的所有人,哪个不是趋向于新的、更好的新政。自由,他们从来不吝追求。只是……,你的自由,和他们的自由并不一样。”
“当人与人的自由相悖之后,保守和进步也就区分出来了。”
时务斋的先生讲着道理。
徐二愣子偏转着脑袋去看隐在黑暗中的面孔。
军官?是北洋新军。
士绅?是开明士绅。
官吏?他们也剪了辫,已拥护起了民国的新法。
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是进步的。
“徐从,我等着那么一天。”先生露出了笑意,他拍了拍门生的肩膀,“当有一天我的进步成了你眼中的保守。那么这个世道,它还没那么差。它纵然黑暗暗的一片,可我、或者你、有更多追求的人,尚能找见一点余下的光芒,前去照亮它,这便足以称好……。”
“先生,你加入的是进步党。”
徐二愣子抿了抿唇,强调道。
刘昌达笑而不语,他的手从徐二愣子的肩上滑落,落到其膝。他收起了手,指了指舞台上话剧,示意是“看戏”。
一束灯光落在了另一个女学生的身上。她饰演戏剧里面叫奥丽维娅的女主。她将手放在胸前,“上帝保佑你!你为什么这样笑着,还是老吻你的手?”
玛利亚:“您怎么啦,马伏里奥?”
马伏里奥:“多承问见!夜莺应该回答乌鸦的话。”
玛利亚:“你为什么在小姐面前这么放肆?”
(小姐是奥丽维娅。)
马伏里奥微笑道:“不用惧怕富贵,”
奥丽维娅:“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马伏里奥:“有的人是生来的富贵。”
“嘿!”
奥丽维娅发笑。
“有的人是争来的富贵。”
“你说什么?”
“有的人是送来的富贵。”
“上帝保佑你。”
……
戏幕落下,整个礼堂黑漆漆的一片。
没过多久,屋内的电灯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