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时务斋任教。
时务斋的斋训为:“以识今日时务为第一义。”
小脚女人没有插话,她擦着薄薄的粉,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神色来,只能看出迥异于农妇的白净。
“小少爷,你坐在中间。”
照相师撤走了一套太师椅,只留下了一个,让徐二愣子坐了上去。他说着话,又回到了老式照相机后的黑布,调整着光线角度。
“对!笑着,别耷拉着脑袋。”
他赞了一句。
进照相馆的人,需他二次提醒姿容的人不少。但徐二愣子经他提醒了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就很好上镜。照相馆最是欢迎这样的顾客。也是,他看出了这个小少爷是学生。新式学堂的学生就应是这般好学。
很快,徐二愣子便已照了一副半身像。
接下来是先生和师娘二人一起照相。徐二愣子知趣的没有掺和了进去,他不是小少爷,只是先生的学生。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照相师要叫他小少爷,明明师娘还那么年轻、姝丽。先生也不大,他留洋回国不久。
照完夫妻照之后,先生又单独照了一副相。
“我和徐从差不多,上次在东洋京都照的相片都用的差不多了,得重新再照一些。留了胡子后,更像一个先生了。”
他笑了笑。
“先生是从东洋留学回来的学生?”照相师惊讶了一声,他本就挂着笑容的脸上更多了几分谦卑,“难怪先生剪了发辫,也唯有先生您这样的人能剪去发辫。”
新军也剪辫。但照相师下意识的忽视了。他不觉得新军和绿营兵有什么二样,都是一群兵匪。剪辫和没剪辫差别不大。除此之外,整个县城内,剪辫的人少之又少,几近没有。
“是的,前年才回了国,被弘文学堂聘了,成了一个教书匠。”
刘昌达自谦道。
说了几句话后,照相师察觉到了刘昌达脸上的不耐后,就止了话头,绕到了照相机后,准备照相。被问多了,顾客就会变成这般不耐的样子,他也习惯了,没放在心上。
“细君,你照个人相片吗?”眼见徐二愣子和他都照了一副个人相片,刘昌达也问起了一向沉闷寡言的妻子。出来后,总要不偏不倚。
打扮的这么精致、漂亮,不照个人相片可惜了。他心底这般想。
“不用了,我在家里,也照了好多相片。等闲了,再邮递过来就是了。”小脚女子张了一下艳红的唇,顿了一声,回道。
她将放在太师椅上的褐色风衣扯到了身上,遮住了她窈窕婀娜的身姿,试图让其变得臃肿一些,以便御寒。
照相馆没有生火盆,估摸着应是害怕影响了照相时的光线。
“也好。”
刘昌达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小脚女人家境和他差不多,不会像徐二愣子一样,没有余钱照相。她说的话是真的,应该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