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光景不好的年头,官府催税,有东家兜着底,不至于卖儿卖女,吃里正的板子……。
安稳胜过了一切。
力气,个把力气不算什么。
卖力气的苦力,多了去。
“你过了升级考,从初小毕业后。唔……”先生揣摩下巴,他下颌胡茬像刚割的一茬麦子,修整的并不齐整。徐二愣子不知为何想到了这点。他最开始见先生的时候,先生不是不修边幅的人。
“县里有抄书的活计,我给你找上一份。”先生笑了一声,有小学堂的毕业证,也算是个文化人,徐二愣子的字迹着实称不上多么美观,却也不差了。他在县城有些许微末关系,允了一个差事不是难事。
“你算术科的科目也不错。”
“可以当一个账房活计。”
他又补了一句。
“谢先生提携。”
徐二愣子不是乡野小子了,半年以来,他得先生栽培,成长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文雅了一些。
道完谢之后,他也想起了狐仙的点拨。他缺钱,很缺钱,央求过狐仙,而狐仙却让他好好学习,别乱想赚钱的活计。有了知识,赚钱非是一件难事。可要是没有知识,狐仙再是鬼神,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等他有了初小的毕业证,抄书、账房他都可做得。
先生准了事假,没有强迫让徐二愣子继续学习。
拜别先生,徐二愣子回了家。
他和爹还有冷色,爹虽不满,可到底只是几日的时间,料想也耽搁不了太多时间。也就只不满的吭了一声,别过头睡觉。
次日,早晨。
徐二愣子脱下了长衫,换上了短衣,随徐三儿一同出了徐家堡子。他们先割的旱坡的地,也就是太爷坟茔的那块地。
纵然学了大半年的学问,可徐二愣子的手没生,割起麦子顺滑的很,和握笔一样顺滑。
徐家堡子的地,七八成都是老爷的田。
时值夏忙,老爷又临时请了几个短工,一同赶着麦收。总共七个短工,由徐三儿这个长工指挥,割近六顷半的田。(一顷等于一百亩。)
到了土曜日,少爷回来“监割”。
监割的田是佃户的田。佃户通过永佃制将田底出售给了地主。一块田分为田面、田底。田面是佃户的,享受永久租佃这块田的权力。田底则是地主家的。
割麦先割东家的田,等东家的田割完了,才到佃户家的田。而这时,就需要由东家监割。打的粮食,约定好,东家和佃户一人一半。
徐三儿既是佃户,也是长工。
旱坡地旁,少爷蹲坐在榆钱树阴凉处的歇脚石上,他捧着一本插画小说就读,旁侧放着一些薄薄的竹纸。等翻到可彩的人物像时,他用竹纸铺在彩绘插画上,再用炭笔描绘。
“少爷,你看着点,我割麦哩。”
徐三儿领着徐二愣子走到树荫处,他揩了一把热汗,喘着粗气,对坐在石头旁闲适的少爷,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