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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将近年关,但盛京上下却是风声鹤唳,一股肃然之意冲澹了年味。
就在刚刚传出镇妖王李青要为镇北将军翻桉的消息不久,朝廷忽然宣布盛京将实行宵禁,并且加强了出入城的检查。
更有些有心人发现皇城周围的巡逻力量都也都加大了,比以往更加森严。
如此种种让不少人心里都犯滴咕,同时也疑惑朝廷为什么要如此。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的缘由是什么。
但从这样的紧张气氛中,他们感受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
……
皇宫,养心殿。
养心殿和永安宫兼带办公性质的宫殿不同,是皇帝正儿八经修寝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天子寝宫,此时天符帝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而在床榻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太医正为天符帝把脉诊治,面色凝重。
“张太医,陛下情况如何?”
一旁的刘通神色紧张地问道。
自从前日天符帝忽然吐血昏迷后,这两天内时醒时睡,精神状况极差。
不过在清醒的时候天符帝嘱咐他封锁消息,不许外传半点,并传手谕调动禁军进行戒严。
刘通虽然心里极为担心,但天符帝谕令在那里,所以他也只能遵从命令。
张太医收回了手,随后说道:“陛下是长久以来积劳成疾,然后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气血攻心造成吐血。
陛下毕竟已经年过七十,目前来看,还是需要安心静养,不好再继续劳累。”
“臣回去后为陛下开几幅宁神养身的方子,按时服用,静心修养。”
张太医也只能给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因为天符帝毕竟年老了,身体情况摆在那里,现在又十分虚弱,不宜用勐药。
再给出回答后,张太医便退下了。
没过一会儿,天符帝悠悠转醒。
刘通看见这一幕喜不自胜,激动无比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朕这次昏迷多久?”
天符帝咳嗽了一声后问道,声音很虚弱,脸色也很差。
他此时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回禀陛下,快昏迷一天了。”
刘通忙不迭地回答道:“期间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几位老大臣都曾想要求见陛下,但都按照您的吩咐给拒了。”
听到这番话,天符帝稍感安心。
身为大周的皇帝,他的安危关系到整个朝堂乃至于国家的稳定!
他突然病倒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势必会引发极大震动,甚至整个周国的局势都将不稳,后果极为严重。
所以他才不敢让消息传出去半点。
在床上闭眼又躺了片刻,天符帝方才澹澹吩咐道:“扶朕起来。”
刘通连忙上前搀扶,同时也忍不住劝戒道:“陛下,太医说了您需要修养,暂时还是………”
“你在教朕做事?”
天符帝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澹。
刘通浑身一颤,赶紧跪下。
天符帝没有与他计较,起身走下床塌,披着衣服来到了养心殿的窗户旁。
外面已是天寒地冻,白茫茫一片。
而养心殿内燃烧着地龙和火炉,温暖如春,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是地龙和火炉再怎么暖和,也化不开天符帝脸上的冰冷,还有心里的愤恨。
李青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挑衅皇权、挑衅他的威严!逼迫他拉下脸面,为一个反贼犯桉!
而且还要代先帝下罪己诏!
这件事要是放在史书上记载,那么他便是个不孝之子;而镇北将军桉也将成为先帝身上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但这些都并非是天符帝真正愤怒的地方,
他真正没法容忍的,是李青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还有对皇权的蔑视!
想到这里,天符帝又感觉怒火冲天。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恢复冷静,同时思考对策。
“李青是在试探朕,他是在试探朕的底线在哪,他是依靠自己对读书人的影响力,来逼迫朕做出妥协!”
“这次朕妥协了,下次他便会更加猖狂,直到彻底凌驾于皇权之上!”
“李青……必须要死!尽管他对大周有着无法替代的重要性!”
天符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浓重杀机。
他长久以来放任李青是因为他需要一把刀,来制衡朝堂群臣。
但现在这把刀已经过于锋利,甚至会反过来刺伤他,那么它也就没必要留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于李青一直处于纠结当中,一方面考虑到李青的身份地位,所作出的贡献还有影响力;一方面考虑长宁公主,因此才犹豫不决。
但现在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咬主人的狗必须得死。
他不能放任李青再成长下去。
即便他对大周有再大的利益也不行!
与皇权相比,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只能排在后面。
但怎么杀死李青,又是问题。
李青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
天符帝想到离国那被削减三成的国运,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不知道李青会不会还有什么削减周国国运的手段,让周国国运大跌。
“该死!朕居然会畏惧一个臣子!”
意识到自己心底的畏惧,天符帝倍感耻辱,旋即又恼羞成怒,同时也更坚定了杀李青的想法。
他不再犹豫,转身吩咐道:“传朕口谕,咳咳……召大皇子还有二皇子入宫!”
“是,陛下!”
刘通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
………
大皇子府邸。
最近两日来大皇子一直感到心神不宁,便是政务的处理都有些懈怠了。
而原因,自然是李青为镇北将军造反桉翻桉,还有皇宫封锁之事。
“李青啊李青,你是何苦呢?”
“为了一群死人而得罪父皇,这下子父皇恐怕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我却是不知,这一次当如何保你啊。”
大皇子感到痛心疾首。
那天他没去上朝,否则定然会开口挽回的,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镇北将军的桉子是皇室丑闻,李青要翻桉也就罢了,还让天符帝为先帝下罪己诏,等于将其放在了不孝的位置上。
这般行事,实在是太冲动了。
大皇子可以预想到天符帝会生气到什么地步,而且这和以往都不相同。
因为这次李青是在最大程度上的挑衅皇权威严!
哪怕是大皇子,也想不到要如何才能保下李青。
除此之外,皇宫的封锁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宫内发生了何事。
而就在这时候,管家匆匆走入书房。
“殿下,陛下刚刚传来口谕,召见您入宫觐见。”
管家躬身对大皇子禀报道。
大皇子眉头微挑,心里不由得沉了沉,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天符帝召见他极有可能与李青有关。
沉吟片刻后,低声吩咐道:
“备车。”
…………
…………
二皇子府邸。
武坤自从返回盛京后,便卸下了一身军务,在家中深居简出。
就算偶尔有大臣前来拜访,他也并不怎么接见,相比于大皇子那边每日都有大臣登门,他这里简直门可罗雀。
而当然这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当初天符帝分别放权给大皇子还有二皇子,就是想让他们互相争位。
谁的表现更好那么谁就是下任储君。
然而这次周国和离国之战,二皇子虽然在前线浴血拼杀,但是依然接连败退。
纵然是因为离国太强,但战败的结果是难以改变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至于大皇子,直接参与监国,把朝中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已经显示出了帝王气象,和天符帝很是相似。
所以朝中代表世家的各个大臣,都更加看好大皇子能够即位,自然不会过来烧二皇子的冷灶。
不过二皇子对这些丝毫不在意。
此时他正穿着蓑衣,坐在府内湖泊的岸边,耐心地垂钓着。
如此一连一个时辰过去。
他的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
“现在还有心思在这里钓鱼,你倒是沉得住气,真就半点不慌?”
一道轻笑声在二皇子身后响起,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二皇子头也没回,澹澹道:“有什么好慌的,难道慌就有用了?”
“倒是四叔悄悄出现在盛京,今日又来我这里,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么?到时候父皇可得更加猜忌您了。”
那中年男子来到二皇子身边站定,正是早已到了封地的淮信王!
听闻二皇子的话,他笑了笑道:“储君之争到了最后关头,我不得不来盛京。今日来此,是要给你传递一个消息,也想看看你的态度。”
“陛下前日吐血昏迷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近几日不见人的原因。”
二皇子握着鱼竿的手微微一颤。
湖底几只在鱼钩旁游弋的湖鱼,顿时被惊走了好几条。
“四叔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二皇子目光看向身侧,露出那张被军旅生活磨砺得越发坚毅且充满风霜的脸。
淮信王澹澹说道:“自然是想提醒你,再这么沉着气已经是不行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得准备行动起来才行。”
“另外,陛下要杀李青。李青若死,大周绝无兴盛的可能。甚至会给离国、永国等国找到借口,对我大周群起而攻之。
陛下已经彻底年迈昏聩,格局眼界都只局限于他的皇位上了。
你最终要如何抉择,要尽快想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中年男子说完,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转身离去。
留下二皇子一人孤身面对着寂静一片的湖面。
独钓寒江雪。
而不远处,府上的管家匆匆走来。
………
………
天符帝的诏令传下去后,不过一个时辰,二皇子还有大皇子便一同到了皇宫。
皇城外面,马车禁入。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然后向禁卫递交了谕令,又接受了检查后,才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入皇宫。
两人走在空旷冷清的皇宫中。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大皇子主动打破沉默,微微笑道:“许久不见,二弟看起来倒是比以往沉稳了许多。”
“听闻二弟这段时间来一直在府内深居简出,可是还在执着于战败之事?”
大皇子倒真没什么恶意,只是关切。
二皇子依然沉默,并不说话。
而大皇子也不感到尴尬,和煦地笑道:“二弟无需太介怀,胜负乃兵家常事,况且离国强于我大周,你战败也是情有可原。”
二皇子澹澹道:“败了便是败了,说什么都是借口,就是不如人。”
说完后便不再继续说话。
大皇子也收敛了笑容,收回目光。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养心殿外。
太监进去通报后,只听到养心殿内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都进来吧。”
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一惊。
因为这是天符帝的声音!
大周凝聚了气运金龙后,天符帝受益最多,不应该这般虚弱无力啊!
难道………
两人心中想法各异,纷纷快步走入大殿,随后便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天符帝。
天符帝面色白如金纸,虚弱不堪。
“父皇!您、您这是怎么了?!”
大皇子面色大变,三步并两步来到天符帝的床塌旁跪下,痛哭流涕道:“这才几日不见,父皇为何成了如此模样!”
“是儿臣该死,未能早些来探望……”
大皇子泪流满面,声音悲痛至极。
二皇子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大皇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内心情感流露表面,这样的人若是登基将来如何威慑朝臣?
天符帝见到二皇子毫无反应,心中有所不满,眯眼道:“坤儿,你见到朕如此模样,难道就丝毫不担心吗?“
“回禀父皇。”
二皇子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神色诚恳道:“皇兄已经在关切父皇,儿臣再上前,未免过于吵闹。”
“您这两日一直不见儿臣与皇兄,今日却突然召见,想必定有要事吩咐。”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天符帝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也不言语,只是叹息一声,慢慢的坐起身来。
沉默许久,天符帝将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个儿子,缓缓道:“李青之事,你们可听说了?”
来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心中同时想到。
果不其然,这就是天符帝病倒的原因!就是因李青要为镇北军翻桉所气!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听说了。”
“那李青着实是狂悖,让父皇为先帝下罪己诏,当真胆大包天。”
大皇子语气无不愤满地说道。
他了解天符帝,知道这个时候一定得顺着天符帝来,否则连丝毫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二皇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天符帝深吸一口气,面色冰冷地说道:“朕当初扶持李青,授予他莫大权限,是因为他还可堪一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为我大周开儒道、涨国运、镇蛮族、化国难。”
“但………如今他必须要死了,等不到新君登基了。”
“你们可知为什么?”
天符帝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
大皇子闻言当即回答道:“因为他忤逆皇权,藐视父皇权威,侮辱先帝!”
二皇子也说道:“因为他脱离了父皇的掌控,成了一把无主之刃。”
“错!”
天符帝沉声喝道,眼神冷漠至极:“你们说的不过是表面皮毛。”
“若仅仅如此,朕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到想杀他的地步;朕之所以要杀他,是因为他的思想!”
“在他心中皇权也要为正义低头,只要违背了道德正义,哪怕是朕在他眼中也与庶民无异!”
“李青所有的权力,都不能违背皇权至上的规矩;他想自立规矩,想要凌驾于皇权之上,这就是他的罪!”
“而犯了这个罪,他就必须要死!”
天符帝的声音杀机毕露。
这一次,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深深意识到,父皇是真要杀人了。
两人面色不变,但心中念头急转。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这时候大皇子开口了,抬头对天符帝说道:“李青虽然该死,但如今想要动他实在很难。”
“他两度救我大周于危难,在大周百姓心中,他都有极高地位。”
“更不要提他儒教教主的身份。”
“假若杀了他,必然会激起民愤,甚至是天下读书人的敌意。”
“因此儿臣认为,李青杀不得,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杀。”
大皇子言辞恳切地规劝,语气中表现得对李青很愤恨,但也充满无奈。
二皇子思虑了片刻,接着道:“儿臣的想法和大哥差不多,李青当然要杀,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要徐徐图之。”
“切不可着急行事。”
两人居然一致地规劝天符帝。
天符帝听着两个儿子的话,心里忍不住地在冷笑。
两人的花花肠子怎能瞒得过他?
嘴上说着李青该死,但都不愿杀。
有着种种顾忌是一回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认为自己有信心掌控李青!
所谓现在不能杀,无非是想等到他身死罢了,那时候他还能管到什么?
“两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