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窦四不死,你们也不会死!”
“天地为证!”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喧嚣的战场,瞬间静默下来。
唯有琼花旗在大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终于,经过漫长的沉默后,魏军阵前,再度传出一阵喧嚣声。
正是第一批被放还的五十名宋军俘虏。
他们在魏营时,亲眼见证杨遇安是如何一视同仁地照看伤员,如何妙手回春。
每个人都自认欠了他一条命。
这种在绝境之下建立的信任,最难得,也最牢靠。
所以杨遇安振臂一呼,他们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有魏军开头,城上的宋军也终于放下第一批木桶。
正是攻城时被抓获的魏国军官、细作。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再度恢复了过去一月吵吵闹闹的模样。
只是此时两边拼命往前冲的人,不为杀敌,只为回家。
以及……感谢一个人。
不知是谁开的头,路过琼花旗下时,众人都会先停下对旗下的男子连叩三个响头,才再度前行。
当中更有人放弃暂时归队的打算,改而走到男子跟前,以血肉之躯为他筑起一道屏障,防备四周可能射来的暗箭。
不过半日后,琼花旗下就已经围起了里外三层的人墙。
宋人,魏人,丁零,杂胡,氐人、羌人……
他们口音不通,衣着不同,风俗各异。
但这一刻,各自枯槁的面容下,有着同样坚定的目光。
一想到自己背后站在那个传奇的男人,身心的疲惫一扫而空,重新变得斗志昂扬。
这让远处旁观的宋魏两军统帅,心情无比复杂。
此情此景,什么北魏天子,刘宋将军太守,全都成了战场上的陪衬角色。
唯有中心处那朵琼花,花下的男子,男子身边那一个个虽然平凡却也有血有肉的身影,才是最优美动人的主旋律。
……
“臧将军,如此的窦四郎,你还敢算计他吗?”
城楼上,沈璞转头看向身边。
“哼,不过血肉之躯罢了,本将只需一箭便能将他射杀于马下!”臧质嘴硬道。
“那就请将军即刻开弓,好让我等大开眼界。”沈璞拱手道。
臧质自然没有那么傻。
他狠狠瞪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沈璞,便拂袖走下城楼。
沈璞没有再揶揄对方。
实际上他身为本地太守,守土有责也有功,何尝没想过趁机偷袭一波魏军,最好能生擒魏主拓跋焘,立下不世功勋,扬名立万?
只是正如他自己先前预料的那样,窦四已经尽得两军人心。
此时不论谁,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出手,便会立即犯众怒。
轻则被敌军所趁,功败垂成;重则影响自身名声,进而又影响今后仕途。
窦四看上去修为不高,十分弱小,却也是当下全场最强大的那一个。
因为人心潮流,本就是世间最强大,最可怕的事物。
上至一国之君,下至乡里黔首,都需要敬畏。
沈璞眺望花下男子身影,不禁喟然长叹道:“仁者舍己为众人,众人便也都舍己以报其仁。”
“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虽千军万马而不可撼动。”
“这大概便是孟夫子所言的‘仁者无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