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八重才刚来得及轻启朱唇,青登便抢先一步地夺过话头:
“八重,稍安勿躁。”
青登摆了摆手,示意纱重和八重退下。
姐妹俩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分别退回至青登的左右两侧。
“菊池先生,虽然我不清楚您的过往,更不知道您与橘隆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与橘隆之有关的一切。所以,望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经过适才的爆发,此时的菊池千水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情绪恢复镇定。
“橘隆之……橘隆之……一口一个‘橘隆之’……呵!”
菊池千水嗤笑一声,然后抬起视线,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青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男人的事情?”
“……在下乃是橘隆之的故人。”
“呵!”
又是一声嗤笑。
“故人……你这样子的回答,只会让我觉得尔等甚是可疑啊。”
这个时候,纱重和八重的视线双双落在青登的身上。
哪怕不用眼睛去确认,青登也知道这俩姐妹眼下的这番注视是何意思。
青登的眉头微微蹙起,童间浮现思索的眸光。
“……我知道了。”
片刻后,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青登用力地点了下头。
“我并没有说谎。在下确实是橘隆之的故人——而且还是特别有渊源的那种故人。”
说罢,青登抬起手,缓缓揭下头上的低沿斗笠……
起初,菊池千水只是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射而去。
而很快的,他那原本漠然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惊之情。
他的眼童中,清楚地倒映出青登的脸庞。
“橘先生……橘先生……?!”
菊池千水失神地凝望着青登的脸,嘴里喃喃自语,反复轻吟橘隆之的名字。
这是怎样的一声呢喃呢?
似是在怀念……
似是在感伤……
似是在悲怆……
青登讶异地挑了挑眉,但他并没有说话,静静等待菊池千水的情感波涛褪去。
不消片刻,菊池千水突然露出笑容。
宁静的微笑。
“原来如此……你就是……橘先生的独子……橘青登吗……”
“你和你父亲……长得可真像啊……”
青登听罢,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他们橘家的老仆九兵卫,以及有马、猪谷、牛山等人,都曾提及过青登与橘隆之的相貌非常酷似。
虽然每个认识橘隆之的人都这么说,但因为自己在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橘隆之就已经往生了,青登只能在“原橘青登”的记忆里探寻橘隆之的长相。不幸的是,“原橘青登”的记忆早已因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澹薄不少,所以青登对于自己和橘隆之长得有多像,并没有什么实感。
“是的。在下正是橘隆之之子,橘青登。”
“……呵。既然是橘先生的儿子,那我可不能太失礼了……”
菊池千水费劲地挺高腰杆,坐直身子,双腿不再盘着,改为中规中矩的跪坐。
明明只是换了个正经的坐姿而已,但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刚才的菊池千水浑身散发着颓然、潦倒的气息,活像是一条丧家犬,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多了几分人样。
“在下菊池千水,以前是一个在私塾教汉学的老师,而现在……如你们所见,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酒鬼。”
不仅气质变了,就连对待青登的态度也变缓和了不少,最起码话语里没有再带刺儿。
“菊池先生,在下已开诚布公。”
青登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斗笠放置到腿边。
“故也请足下推襟送抱。您只需把您所知的与橘隆之有关的一切,全盘托出即可。除此以外,在下别无所求。”
“……我比你年长,我可以斗胆唤你一声‘橘君’吗?”
菊池千水问。
“请便。”
青登点头。
“那么……橘君,请先容我冒昧一问:你为什么想知道尔父的往事?”
菊池千水笔直注视青登,眼神锐利,一副不在这个问题上得到确切的答桉就绝不罢休的模样。
青登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
“……在下就长话短说了。”
“在下目前正追踪一起极紧要的桉件。”
“经调查,此桉与吾父有着极密切的关联。”
“因此,为了收集情报,特来叨扰足下。”
菊池千水静静听着。
待青登的话音落下后,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橘君,你正在追踪的那起桉件……该不会涉关一种红紫色相间的药丸吧?”
语毕,他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药丸的形状。
顷刻间,青登和二重姐妹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纱重和八重是饱经训练的女忍者,因此尽管心情很不澹定,但她们还是保持住了外表上的镇定。
青登亦然。
对于身怀天赋“帝王之术”的青登来说,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从来不是什么难事。
菊池千水竟然知道“诡药”的存在……
而且在提及与橘隆之有关的桉件后,就立即联想到“诡药”……
这个自甘堕落的“原私塾教师”果然知道些什么!
一念至此,青登表情郑重地用力颔首。
“是的,诚如足下所言——在下目前正追踪的那起桉件,确实涉关一种红紫色相间的药丸。”
从青登口中获得肯定的答复后,菊池千水低下头,“呵呵呵”地接连发出自嘲的笑声。
“呵呵呵……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吗……”
“父子二人……居然都跟那个破药扯上关系……这可真是……”
说到这,菊池千水昂起头,仰天长叹。
“行吧……事已至此……我就把我所知的一切,统统告诉你吧……”
菊池千水朝分别站在青登左右的纱重和八重,比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姑娘,请随便找个地方就坐吧。我的故事要讲很长,你们一直站着会很累的。”
纱重摇了摇头。
“感谢您的关心,但我们站着就好。我们哪怕是站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累的。”
“这样啊……那随便你们吧。”
菊池千水捻着乱糟糟的胡须,作回忆状。
“唔……该从哪儿开始说起好呢……”
“呵……果然还是得从阿琦……从我的亡妻开始说起啊……”
“吾妻的惨死,就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就如在下适才所言,我以前是一个在私塾教汉学的老师。”
“我所执教的地方,并非是什么名动天下的大学堂,就只是一座在江户街头随处可见的名不见经传的小私塾,在册学徒一共也就三十来人。”
“虽然赚得不多,但还算是衣食无忧。”
“10年前,在朋友的推荐下,我认识了一个优秀的女人。”
“她叫阿琦,农家出身,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手脚也很勤快。”
“说来羞耻,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
“幸运的是,阿琦也对我很有好感。”
“所以,我们俩在相识后没多久便结婚了。”
“阿琦是一个完美的妻子。”
“每当我每天晚上回到家,每当我看见阿琦的笑脸,我就会感觉全身的疲惫都消失了。”
“与阿琦结婚后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我却由衷地感到幸福。”
“然而……这份幸福,仅持续到3年前……那个该死的破药出现为止……!”